“宋宗师此言差矣!”一道阴柔的声音突兀地插入,吴貂寺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高稹身后,脸上带着惯有的虚伪笑容。
“那符泽小儿,何止是强?简直是深不可测!依咱家看,他绝非池中之物!”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毒辣。
“宋宗师,如今您与他已然结下梁子,此等心腹大患,断不可留啊!不如……”
他话未说完,宋长镜眼中陡然爆射出两道精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吴貂寺。
“不如什么?”宋长镜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吴貂寺,你想让老夫助你除去符泽?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他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那符泽只要还在这骊珠洞天一日,便有那高高在上的圣人庇佑,更有那神出鬼没的恒澍在暗中窥伺!你我算什么东西?也配动他?”
吴貂寺被他一喝,脸色微变,却仍不甘心,尖着嗓子反驳。
“正因他符泽威胁巨大,才更不能留他!否则,等他出了这洞天,龙归大海,届时悔之晚矣!”
“住口!”宋长镜忍无可忍,勃然大怒,指着吴貂寺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不知死活的刁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你这等阉宦在朝中搬弄是非,大骊何至于此!”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老夫警告你,莫要再去招惹那符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番怒斥,不仅骂得吴貂寺面色铁青,连一旁的高稹都听得心惊胆战。
宋长镜拂袖而去,再不看他们一眼。
他心中清楚,符泽此人,已非他所能匹敌,更非吴貂寺这种货色能够算计的。
大骊王朝,怕是真的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故了。
高稹呆立当场,望着宋长镜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吴貂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干爹,这符泽,我当初在宫中,似乎隐约听过……白霜王朝的大皇子……”
吴貂寺那张敷着厚粉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高稹,你可曾想过,一个凡间王朝,即便偶有天赋异禀的修士,又怎能与我大骊底蕴相提并论?可这符泽……”
他话未说完,高稹已是冷汗涔涔,接口道。
“干爹的意思是……这符泽的成就,早已超出了一个普通王朝天才所能达到的极限?他背后,莫非真有圣人倾力扶持?”
高稹心中悚然,当初在宫中听闻白霜王朝大皇子符泽天纵奇才,也不过是当个边陲小国的趣闻来听,毕竟凡俗王朝的所谓天才,在真正的修道宗门眼中,与蝼蚁无异。
谁曾想,短短时日,这符泽竟已成长到连宋长镜这等老牌剑道宗师都饮恨其手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天赋能解释的了,这分明是天命所归,大气运加身!
吴貂寺眼中杀机毕露,咬牙切齿。
“咱家不管他背后是谁,此子不除,我大骊危矣!待他羽翼丰满,第一个要开刀的,定是我大骊王朝!”
山道之上,符泽却无暇顾及山下那两个宦官的算计。
他眉头微蹙,神识如潮水般铺展向四周的密林与山坳。
“嗯?那小子跑哪儿去了?”符泽喃喃自语。
他记得清楚,方才与宋长镜对峙,气机最为紧张激烈之时,曾隐约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那马苦玄。
当时无暇他顾,此刻尘埃落定,却发现那小子已然没了踪影。
稚圭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找他作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除了会耍几手庄稼把式,还能有什么用?带上也是个累赘。”
在她看来,马苦玄那点微末道行,在符泽这等人物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符泽闻言,却是失笑摇头,目光深邃地瞥了她一眼。
“稚圭,你这话可就差了。能被真武山那等庞然大物看中的人,岂会是寻常之辈?那小子身上,藏着一股不小的机缘,日后成就,未必在你我之下。”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揶揄。
“何况,你敢说当初在小镇,你对那小子全然没有半分留意?他看你的眼神,炙热得能把冰块融化,你若真嫌弃,早一巴掌扇飞了,何必留他在身边晃悠?说到底,不过是看中了他那份藏而不露的机缘和天赋罢了。”
“你……你胡说!”稚圭被戳破心思,俏脸蓦地一红,旋即梗着脖子反驳,只是那底气明显不足,最后只化作一声细不可闻的冷哼,扭过头去,唇角却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陈平安依旧沉默,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在符泽与稚圭之间来回扫了扫,似乎想通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
二人正说着,前方巷弄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与泥土摩擦的“沙沙”声。
符泽目光一凝,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巷口。
只见一人蜷缩在地,浑身沾满泥土与血污,衣衫破裂,发髻散乱,正挣扎着伸出手,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似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喉中,说不出来。
待看清那人面容,符泽眉头直跳。
这不是那蔡金简又是谁?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河畔旁观时的趾高气扬?
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此刻血污交加,嘴唇青紫,尤其是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眼看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救……救我……”蔡金简看到符泽,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细若蚊蚋。
“符……符公子……”
符泽蹲下身,指尖在她颈动脉处轻轻一搭,眉头皱得更紧。
“是谁伤的你?”
“是马苦玄……那杀千刀的……”蔡金简断断续续,眼中满是怨毒与惊恐。
“我不过是……挖苦了他几句……他就就下了杀手……割了我的喉咙……”
符泽心中一阵无语。
这蔡金简,当真是不负其名,“虽菜但嘴贱”,这张嘴真是惹祸的根苗。
她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先前讥讽陈平安时便已显露无疑,想来方才遇到马苦玄,定然也是旧习不改,出言不逊,这才激怒了那看似憨厚、实则心有猛虎的少年。
马苦玄那小子,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响,下手倒是真狠。
不过,眼下此女尚有利用价值,未来计划中,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救她一命,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