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初朝着冷月做了个手势。
冷月会意,行了个礼,便转动多宝格离去。
“吱呀——”李云初拉开门扉时,凌云正端着安神汤立在廊下。
月光将他腰间佩剑照得雪亮,也映出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殿下!”凌云微微颔首,手中的青瓷碗却未递出,“这汤药需趁热……”
这是有事?
李云初冷笑侧身,广袖在门框上扫过一道弧光:“进来说话。”
凌云稳步踏入,将汤碗置于案几时,袖口暗绣的狼纹在烛火下一闪而逝。
他转身的姿势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却迟迟未告退。
“凌侍卫还有指教?”李云初环臂倚着朱漆梁柱,声音轻软,眼神却锐利如刀。
凌云喉结滚动了一下。
烛光下,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属下斗胆一问……”
他忽然抬眸,目光如炬,“殿下对我家侯爷的心意,可是当真?”
李云初挑眉轻笑:“真又如何?假又当如何?难不成凌侍卫是来替你主子劝本宫放弃的?”
“当然不是!”凌云的声音带着急切,“主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我自己想问问殿下的心意。”
“如果殿下对主子的心是真的,那么……”他眸色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册子,“这是属下整理侯爷的喜好,全部都记在这里。”
李云初接过翻看,不由得轻笑出声,“所以你不是来劝本宫放弃,而是来助力的?”
凌云点了点头,“是!”
“为何帮本宫?”
凌云眸光微动,但并未出声。
他只是想让主子尽快走出情伤,不想让主子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而荒废大业。
主子对眼前女子是特殊的,要是其他女子对主子做出此等轻浮行为,肯定会被主子直接一掌劈死。
但这女子不仅没被劈死,还让主子落荒而逃。
这个女人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你知不知道你给本宫这个……”李云初晃了晃册子,“可是有背叛你家侯爷的嫌疑哦。”
“我不是背叛,我也是为主子着想。”凌云抿了抿唇角,目光扫过窗外树影,“主子也年岁不小,身边理应有一知冷知热的女子贴身照顾,既然你中意主子,你理应好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主子在胭脂堆里向来吃得开,殿下如果想要赢得主子的青睐……”他压低声音,“不妨学学昌平公主的做派。”
“啪!”册子突然落地。
李云初袖中的手攥得生疼,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耳膜:“你这话是何意?”
凌云阖了阖眼,“寻常女子肯定入不了主子的眼,我也只是给殿下一个方向。至于殿下如何行事,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说罢,他颔了颔首,准备告辞。
转身时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那盏灯,“言尽于此,望殿下自行斟酌!”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李云初抓起茶壶仰头便灌。
冷茶顺着下颌流进衣领,却浇不灭心头那簇诡异的火苗。
——
夜风呼啸着掠过青瓦,江柚白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落在远处浓重的夜色中。
月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冷银色,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带着锋利的弧度。
“主子!”凌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屋脊另一端,单膝跪地时,瓦片未发出半点声响。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泛着青白的皮肤上。
“如何了?”江柚白的声音比夜风还冷三分。
“暗卫来报,刺客往西郊去了,但……”凌云喉结滚动了下,“在云岭河边……全服毒自尽了。”
江柚白眸色骤沉。
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擦过屋脊,发出“铮”的一声轻响:“还真是忠心!”
凌云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料,“他们虽然露出柳家标记,但暗卫在其中一个刺客的里衣上发现了这个……”
布料展开的瞬间,江柚白瞳孔猛地收缩。
那上面绣着的根本不是柳家暗纹,而是……皇城司的密探标记!
“呵!”江柚白突然冷笑,指尖碾过布料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
江柚白的拇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玉佩。
“去查查……”江柚白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敏锐地捕捉到楼下窗扉轻启的声响,以及……那缕熟悉的身影。
“吱呀!”
雕花木窗被缓缓推开,李云初探出半个身子,发间金步摇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她仰头望见屋顶上的人影,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江柚白——”她拖长声调,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睡觉?没有你,我睡不着!”
江柚白身形一僵。
月光下,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绯色,一直蔓延到脖颈。
凌云死死低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抽搐。
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副模样,活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安神汤没送过去吗?”江柚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神却飘忽不定。
“回主子,送过了。”凌云肩膀微微发抖,“但殿下毕竟是个姑娘,遇到那么多刺客,情绪难免会激动一些,主子还是得多多理解点。”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他要是再多多理解下去,那个女人不得更加过分!
“江柚白!”李云初突然提高音量,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你再不回来,我可要上去找你了!”
客栈二楼几扇窗户陆续亮起烛光。
大晚上的,这女人声音这么大,是想把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江柚白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屋脊上的碎瓦片掷向李云初的窗口。
“闭嘴!”瓦片在窗棂上撞得粉碎,李云初却笑得更加灿烂。
“你好凶哦~”声音甜腻得能招来一窝蜜蜂,“不过我喜欢~”
“砰!”
江柚白一掌拍碎身旁的瓦当,碎瓷片簌簌落下。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
凌云识趣地退后三步,却见自家主子突然解下外袍。
然后狠狠扔下去罩住了李云初的脑袋。
“别用你这张脸对着我!”江柚白咬牙切齿,“再敢胡言乱语,不要怪我不客气!”
被袍子蒙住的李云初闷闷地笑:“那你快点对我不客气吧!”
江柚白心下一梗。
凌云眸光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