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前院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纸钱如雪片般纷飞。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看似神情哀戚,实则都心怀鬼胎。
后院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几双眼睛在暗处闪烁。
各路势力的暗探蛰伏其中,刀剑的寒光偶尔从残破的窗棂间一闪而过。
不远处的茶楼二层,江柚白修长的手指轻叩窗棂。
他端起青瓷茶盏,茶汤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望着府衙门前人头攒动,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连青州陈氏都来了,看来宁州这块肥肉,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茶盏落桌的轻响中,府衙大门处一下子就骚动起来。
一袭素白孝服的李云初缓步而出,乌发间一朵白花摇曳。
她捧着灵位的手指节发白,眼中含泪却目光如炬。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杨奉蔚手中的折扇“啪”的折断。
这个女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再次出现?
这几日他的人一直在寻找这女人的下落,一直都没什么消息。
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知府大人无儿无女,这姑娘是谁?怎么披麻戴孝的?”
一位锦袍男子上前拱手:“姑娘是何人?为何这般打扮?”
李云初抬眸,声音清亮却带着哽咽:“知府大人是我爹,我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荒谬!”杨奉蔚厉声打断,“殷大人一生未娶,哪来的女儿?”
他朝侍卫使了个眼色,“此女居心叵测,给我拿下!”
“杨大人好大的官威!”李云初突然提高声量,眼中恨意如刀,“你把我义父活活打死,抢走半张矿脉图,现在又假惺惺来参加葬礼,简直无耻之极!”
人群哗然。
杨奉蔚脸色铁青:“满口胡言!如今知府大人已死,你说是他女儿就是他女儿?来人,把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抓——”
“杨大人何必如此着急?”李云初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我可以证明我就是知府的义女。”
“这半张矿脉图,就是我的身份证明。”她将图纸展开,阳光下,精细的纹路泛着淡淡金光,“义父临终前说了,要把这脉络图交给值得托付之人。”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暗处的探子们呼吸都急促起来。
杨奉蔚瞳孔一缩,随即冷笑:“随便画张图就敢冒充矿脉图?简直可笑!来人,把这妖女……”
“是真是假,杨大人不妨拿出另外半张比对……”李云初目光如刀,“不就知道了?”
“胡说八道!”杨奉蔚脸色铁青,“本官哪来什么矿脉图?”
“我看你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
“且慢。”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月白锦袍的公子从人群中踱步而出,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
李云初瞳孔微缩,他怎么来了?
云郡距离宁州可是有千里之远,秦砚洲来此处干嘛?
秦家不问政事多年,如今也要来插一脚吗?
茶楼上,江柚白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你是何人?”杨奉蔚眯起三角眼,“也敢管官府的事?”
秦砚洲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口:“在下只是觉得,这位姑娘既敢当众自称知府义女,又拿出矿脉图为证,杨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他抬眸,眼中锐光乍现,“杨大人此举,很难让人不怀疑您想……杀人灭口。”
“放肆!”杨奉蔚面皮涨得紫红,“我看你们是一伙的!来人——”
“杨大人!”秦砚洲提高声量,“这位姑娘说另外半张脉络图在你手上,矿脉乃属于朝廷,理应上报。而如今看杨大人这架势,是打算私藏了?”
四周响起阵阵低语声。
今日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是冲着矿脉而来。
宁州矿脉一事早晚会传入京都。
他们来此处,只是想让这消息还没传到京都前,把这矿脉先瓜分。
这样即使朝廷得知这矿脉,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座空矿。
青州陈氏的家主陈茂冷哼一声站了出来,锦缎衣袖甩得哗啦作响:“妖言惑众!宁州何来的矿?”
他环视四周,刻意提高声调,“怕不是有人想借殷大人之死,行坑蒙拐骗之事?”
“诸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感激不尽。”杨奉蔚拱手作揖,眼角余光却瞥向被围在中央的李云初与秦砚洲,“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有人胆敢冒充殷大人亲属,扰乱葬礼!”
他转向围观百姓,声泪俱下,“殷大人一生为民,如今尸骨未寒,竟有人借机生事!”
人群开始骚动。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指着李云初:“我们家就在府衙附近,这丫头我从未见过,怎会是殷大人的干女儿?”
“就是!今日是给殷大人送行的日子,居然有人来捣乱。”人群中有人附和。
“简直其心可诛!殷大人为我们宁州操劳了一辈子,临走前还得被这两人碰瓷,简直可恶!”
……
“砰!”
不知谁先扔出一颗烂菜叶,正中秦砚洲肩头。
月白锦袍顿时污了一片,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默默往李云初身前挡了挡。
“抓住这两个骗子!”
“别让他们跑了!”
愤怒的百姓越聚越多,烂菜叶、臭鸡蛋如雨点般砸来。
李云初眉头微蹙,这群老百姓可真是太容易被煽动。
茶楼雅间内,凌云急得直搓手:“主上!我们不出手吗?”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茶汤映出他幽深的眼眸:“秦砚洲既然想英雄救美……”
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我们何必扫他的兴?”
府衙前,局势已然失控。
秦砚洲的玉冠被砸歪,却仍护在李云初身前:“诸位冷静!这矿脉图……”
“还敢提矿脉图?”杨奉蔚勾唇冷笑,“来人,把这两个妖言惑众的人给我拿下!”
十余名护卫持棍扑来。
秦砚洲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寒光闪过,最先冲来的两人惨叫倒地。
“居然还反抗!”杨奉蔚眸底闪过一抹杀意,“那就不用留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