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最早的记忆嘛,是腐臭的垃圾堆和老鼠的尖叫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丢在这里。贫民窟的孩子们叫他“野种”,大人们则像赶苍蝇一样驱赶他。
四岁那年,他第一次尝到了肉的滋味——那是一只死猫,被车碾得血肉模糊。
他蹲在巷子口,用脏兮兮的小手撕下还能吃的部分,塞进嘴里。肉已经发臭了,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蜷缩在废弃的纸箱里,捂着绞痛的肚子等死。
但他没死。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活着,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六岁那年,凌渊学会了偷窃。
贫民窟的老扒手收留了他,不是因为善心,而是看中了他瘦小的身形和灵活的手指。
“记住,下手要快,逃跑要更快。”老扒手用烟头烫他的手臂作为训练,“疼吗?疼就记住这种感觉,下次别被抓到。”
凌渊咬着牙没哭。比起饥饿,这点疼算什么?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菜市场卖鱼的老王。老王有个习惯,总把零钱塞在围裙口袋里。凌渊假装摔倒,趁机摸走了三张皱巴巴的纸币。
“小畜生!”老王发现后,抄起杀鱼的刀追了他半条街。
凌渊跑得飞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嘴角却挂着笑——他终于有钱买两个肉包子了。
那天晚上,他躲在废弃的仓库里,一口一口地咬着包子,生怕吃得太快就没了。包子的肉馅很肥,油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他连指尖都舔得干干净净。
“好吃吗?”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响起。
凌渊猛地抬头,看到老扒手带着三个混混站在门口。
“规矩忘了?”老扒手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收获要上交七成。”
凌渊护住剩下的包子:“这是我的!”
老扒手没废话,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凌渊疼得蜷缩成一团,但死死攥着那半个包子不放。拳头和靴子像雨点般落下,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只记得老扒手掰开他的手指,抢走了那半个沾血的包子。
原来这世上,连半个包子都守不住。
十岁那年,凌渊明白了贫民窟的生存法则——要么欺负人,要么被欺负。
他选择了前者。
第一次打架,他输了,被按在臭水沟里喝脏水。第二次,他咬掉了对手的半只耳朵。第三次,没人敢惹他了。
“这小子是条疯狗。”赌场的打手们这么评价他,“离远点。”
凌渊靠收保护费过活,偶尔也帮地下拳场当“人肉沙包”——挨一顿打,换一顿饭。他的肋骨断过三次,但从来没哭过。
哭给谁看?这世上没人在乎他。
十四岁生日那天,凌渊被五个混混堵在死胡同里。他们看上了他刚收来的“保护费”,一叠皱巴巴的钞票。
“把钱交出来,饶你不死。”领头的黄毛咧嘴笑着,手里的弹簧刀闪着寒光。
凌渊没说话,只是慢慢握紧了藏在袖口的铁钉。
那场架打得天昏地暗。凌渊放倒了三个,但剩下的两人把他按在泥水里,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小杂种,下辈子学聪明点。”黄毛踩着他的脸,抢走了钱。
雨水混着血水流进下水道。凌渊躺在臭水沟里,感觉生命正一点点流失。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很累。
就这样死了也好。
凌渊以为自己死了,直到刺眼的阳光把他唤醒。
他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身上缠着绷带,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凌渊猛地弹起来,随即被腹部的剧痛击倒。床边坐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肩章上的将星闪闪发亮。
“别动,伤口会裂开。”男人递给他一杯水,“我叫白锋。”
凌渊没接,只是警惕地盯着对方:“你想干什么?”
白锋笑了笑:“救你。”
“为什么?”
“因为我看得出,你不是天生的恶棍。”白锋的目光像x光一样穿透他,“你只是没得选。”
凌渊嗤笑一声,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少他妈装圣人。”
白锋不以为意:“跟我走,给你一个新的人生。”
“凭什么信你?”
“就凭,”白锋指了指他腹部的伤口,“我能让你变得更强,强到再也不会被人按在泥水里捅刀子。”
凌渊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伤疤的双手,突然问:“有饭吃吗?”
白锋大笑:“管饱。”
军营的生活比贫民窟艰难一百倍,但也公平一百倍。
凌渊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床、自己的衣服、自己的名字。
“凌渊,”白锋在花名册上写下这两个字,“意为'从深渊归来'。”
训练很苦。每天五公里负重跑,格斗,射击,战术演练……凌渊常常累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但他从不抱怨。比起贫民窟的饥饿和殴打,这点苦算什么?
白锋亲自教他格斗。
“出拳要快,收拳要更快。”白锋纠正他的姿势,“你的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凌渊学得很快。他的打法狠辣刁钻,带着街头斗殴的野性,但又融合了军队的纪律性。不到一年,他就能在白锋手下走过二十招不落下风。
“好苗子。”教官们评价道,“就是杀气太重。”
凌渊二十一岁时,在一次打击人口贩卖的行动中救出了十几个被拐卖的少女。其中有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得像具尸体。
“别碰我!”当凌渊想扶她起来时,女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缩。
凌渊蹲下身,平视着她:“我不会伤害你。”
女孩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问:“你……也是从街上来的?”
她认出了同类。凌渊身上的戾气已经淡了很多,但骨子里的野性还在。
“嗯。”他点点头,“但现在不是了。”
女孩叫小七,因为她是家里第七个孩子,父母养不起,把她卖了。凌渊申请做了她的临时监护人。
“你想有个家吗?”他问小七。
小七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我……配吗?”
凌渊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笨拙但温柔:“配。”
从那以后,小七成了凌渊的干妹妹。他教她认字,带她去游乐园,看着她一点点从阴影里走出来。小七总爱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甜甜地叫他“哥”。
那是凌渊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缉毒任务来得突然。
“毒枭'蝮蛇'的窝点找到了。”白锋在作战会议上说,“但需要有人卧底。”
凌渊主动请缨。他的街头背景是最完美的掩护。
“太危险了。”白锋皱眉,“蝮蛇生性多疑,卧底死亡率百分之百。”
“正因为危险,才该我去。”凌渊平静地说,“我最了解那种地方。”
白锋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活着回来。”
卧底行动很顺利。凌渊凭借出色的身手和冷酷的性格,很快获得了蝮蛇的信任。三个月后,他已经能参与核心交易。
行动原定在交易当天收网。但就在前一天,消息走漏了。
枪声突然响起时,凌渊正在仓库清点货物。对讲机里传来白锋急促的声音:“有叛徒!立即撤退!”
凌渊刚冲出仓库,就看到白锋和另外三名特战队员被二十多个武装分子包围。白锋的右腿中弹,血流如注,但仍然坚持掩护队友撤退。
“走!”白锋对凌渊吼道。
凌渊想冲上去,却被队友死死拉住:“别辜负将军的牺牲!”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锋被按倒在地,看着毒贩的枪托砸向那张熟悉的脸,看着鲜血染红了他敬如父亲的人的军装。
“白将军……”凌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流下,但他感觉不到疼。
蝮蛇没有杀凌渊,因为他“表现良好”。
“我知道你是卧底。”蝮蛇用沾血的手指抬起凌渊的下巴,“但你很能干,所以我给你个选择——为我效力,或者看着你妹妹死。”
小七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但看到凌渊时还是挤出一个微笑:“哥……别管我……”
凌渊跪下了。
从那以后,他成了蝮蛇最得力的打手。他参与运毒,杀人,做尽恶事。每夜噩梦惊醒,他都能看到手上洗不净的血腥。
小七被关在地下室,成了人质。凌渊偶尔能去看她,带些糖果和书。小七从不怪他,只是摸着他脸上的伤疤问:“疼吗?”
“不疼。”凌渊总是这么回答,然后转身去吐。
第二年春天,小七还是死了。蝮蛇说她“试图逃跑”,但凌渊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最近不够“听话”。
他抱着小七冰冷的尸体坐了一整夜,没有哭,只是轻轻哼着她最爱听的童谣。
凌渊在毒巢一待就是八年。他变得跟蝮蛇一样可怕,成了人人畏惧的“蝎子”。
直到那天,一个新来的打手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自称“白小野”的少年,黄发,面容普通,但那双眼睛——冷静、锐利,像极了当年的白锋。
更让凌渊心惊的是少年的格斗习惯:右手出拳前会不自觉地绷紧肩膀,侧踢时习惯性踮起脚尖,被压制时的脱身技巧……
这些全是白锋独创的招式。
“你从哪学的这些?”一次训练后,凌渊拦住他。
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警惕:“街头打架,自学的。”
凌渊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压低声音:“白锋是你什么人?”
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他认出来了。
这是白锋的儿子——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