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狱鬼？”
什么是守狱鬼？
杨洪焦急的踱步，脸色忽红忽白，不知所措。
他没理解，却还是被这几个字和少年慢悠悠的阴森语调吓出一身冷汗。
所有人都隐隐变了脸色。
这三个字不急不缓的落下，仿佛天生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一经听闻就把他们的脊梁往泥土里按。
至少在这个世界，它的影响不可忽视，光是这个名词就和这片空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联系。
“是的。”路温舒弯唇。
“看来你们运气不错。”少年理了理破烂的衣衫，“那你们有遇到沙颪吗？”
沙颪？那又是什么东西？
厉以宁想到那阵莫名其妙的黑风，眼神闪了闪，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了点联想，脸色异彩纷呈。
所以呢？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看着众人精彩的脸色，路温舒了然：“那就是见过了。”
“什么沙颪，它有什么影响吗？”厉以宁沉声问道。
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当时细小的气流从脚下窜起的突然，离开的也迅疾，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他并未看清。
路温舒打量着一众人，半晌后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来它们没有盯上你们。”
他特意在这里用了“它们”来强调。
“至于有什么影响……”
少年拉开半截袖子，露出胳膊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疤痕。
“它们吸血。”
说这话时，他眼神空茫，脸上是真诚灿烂的笑容。
裴邙在侧面看着对方胳膊上那些菱形的尖锐小伤口皱眉，他曾经在路温舒的手腕上见过相似的形状，伤疤比皮肉稍微白一些。
即便经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冲刷，那些疤也只是淡了些许，从来都没有消下去过。
这在路温舒那恐怖的自愈力下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这样的画面确实存在于裴邙的脑海里，不会有假。
所以那黑风必然有什么古怪。
少年重新遮住胳膊上的伤痕，微微垂眼，神情温柔又哀悯。
这片空间被潦草的划分成一个单独的世界，以囚笼的作用而存在，苍茫的过分。
但实际上这里曾经是最靠近外域的战场，凄厉的光芒曾经照亮过小半片黑暗，滚石沙砾无一不染血，又在短时间内消亡，被随意丢弃在宇宙边缘。
无边无际的细沙下是数以万计的亡魂。
路温舒的母亲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少年被关在这里，至此过去的一千四百四十九年里，每天在这片看似无穷实则有尽的沙漠跋涉寻找，从来没有在漫天无序碰撞的亡魂里见过一缕熟悉的气息。
她消失了，只留下一具不甚完整的尸骨，在皮肉销蚀殆尽后开始潺潺的流着甘霖。
很多年前，这片土地漂浮着无数战士残破的灵魂，衰朽不堪。有些随着时间被磨灭，有些跟地底深处的地虱结合异化了。
这是沙颪的来源。
路温舒被关在这里的第四百七十六年，它们飞出地面，腾空而起，掀起浩大的黑风，本能的想要逃离这片密闭的空间。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出口，它们四处碰壁，盯上了在无边大漠中徒步跋涉的路温舒。
少年的血有一种天然的生命力，尖利的口凿贪婪的靠近他的皮肤，却没能留下痕迹。
那时少年虽然记忆有所残缺，能力也被剥夺的七七八八，但也不是几只小小的沙颪能欺负的。
他明白沙颪这种生物的底色，他们曾经是守域战士的残魂，他的母亲曾经和他们一起坚守在黑暗中。
所以他意外的有些不舍得伤害它们。
哪怕那些残损不堪的灵魂在地虱的身体里只是以养料的形式存在。
直到漫长的一千年过去。
路温舒的身体日渐虚弱下去，眼睛也坏在了漫天飞舞的风沙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东西，就时常被沙颪得手。
不过庞大的黑风每次只留下一个小疤，那是极力克制过的，最后的理智。
嘶鸣的风声无比凄厉，像是黑暗中扯裂的伤疤。
路温舒每每无力的仰躺在滚烫的沙地上看着巨大的红色圆盘时，脑海里所剩不多的记忆就变得愈发混沌。
他真的很累。
少年在这一千多年里外貌没有丝毫变化，只有身体一天天的孱弱下去，有了颓势，急转直下。
这也是外界那些人所期待的。
不对，也许不能叫他们人。
他们自称为神。
这个囚笼的作用如此，被大幅度拉长的时间流速就是为了耗干净路温舒为数不多的力气。
这个世界极其漫长的流过一千四百四十九年，外界仅仅过去了九个月。
而神台的异变就发生在这个时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裴邙轻轻碰了碰路温舒冰凉的手，看清他的手腕侧还没有那个菱形的疤痕。
少年睫毛颤了颤，从不到一秒的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一抬头又是笑吟吟的表情，黑色的眼眸似水，一字一顿的咬词：“所以呢，你们想好怎么出去了吗？”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倾身，眼中的金茶色明快了些，转身走向后方好奇打量的樊雪莹。
少年控制着身上的光芒和灵魂波动，朝女孩眨了眨眼：“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他知道女孩犹犹豫豫的想问什么，不介意为她解答一二。
樊雪莹的眼睛亮了，这次她没有被影响，居然真的看到了对方的脸。
“好。”
她压低声音，严肃的点头。
看着两人朝一边走去的背影，裴邙眼里闪过一抹探究，不过也只是探究，他没有不懂礼貌的去靠近。
在环视一圈后他朝着后方的陈渊符霭二人走去。
……
不远处，两人停下脚步。
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路温舒提起一个似乎与之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知道人的灵魂有多重吗？”
“25克？”樊雪莹眨巴着眼睛，不理解对方说这句话的用意在哪里。
“人的灵魂重量不一，大都在18克到35克这个区间里，”少年顿了顿，伸出手指比划，“你知道你有多少吗？”
女孩变了脸色，抬眼看着他。
她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了。
“你知道的，对吧？”路温舒笑眯眯的歪头打量她，“你只有0.75呢。”
樊雪莹沉默了。
十数米外传来厉以宁组织行动的声音，女孩安静的闭上眼。
0.75克，这是她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