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的外围隐约漂浮着一层薄火。
裴邙定睛看了，那确实是火，却偏偏没有半点温度，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
他懂了。
青年脑中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连在了一起，突然就顺了。
他在一开始，也就是还未过桥时就注意到中段下垂的桥身，它受重力影响垂落出一个夸张的幅度，最低点完完全全的浸在地火里，甚至于相牵的铁链都被烤的通红。
这无疑是难以正常通过的。
他疑惑过，也做出过一些猜想，但思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明确过。
他在之前就有所猜测，出甬道后看到的鱼线一般悬挂在巨坑上的铁索桥，与他们现在正在走的，在空间上有所差异。
是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这样被团雾隔断，相对平稳的桥应该是幻境形成的界域，与现实是有一定差别的。
这差别中就包括……
界域中的火并不如何烫，反而像是无意间飘进来的幻影一般，偶尔会让人感到灼热，却几乎都在玩家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在之前就想过最中间几段路要如何过的问题，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难。
这算是副本给玩家的适应过程？还是一种逃避的诱导？
这不是重点。
青年垂下头皱眉思考着，现在的重点是，他们要不要打破这层隔膜，打破幻境界域与现实的隔膜。
这是需要衡量的。
地坑里的温度有多高他们都有目共睹，那绝对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如此一来，摆在眼前的就变成了两条路：对身体和精神双重威胁的幻境，在每一段路上只针对独立的个体，不针对集体，另一条是……相对艰难的攀爬，没有幻境干扰，但到路途中部会遇到难以抵抗的烈火灼烧。
这里相对艰难的攀爬是指……
真实的铁索桥上没有木板的存在，只有连接的铁链。
是的，裴邙在第一次见到这丝线一般的桥时就注意到了，或许是时间磨损，或许是烈火烧蚀，再或者是干脆没有，那桥面上就是空的。
他之前还为走上桥后突然多出来的木板惊异过。
所以……要怎么选呢？
如果只考虑自身的话，青年偏头想了想，二者之间差别其实是不大的，只要控制好自己的思维，幻境的伤害其实非常有限。
但其他人呢？
他想起樊雪莹从桥上坠下去的惨状。
稍有不慎，就是重来的下场。
只控制自己是很简单的，但是十八个人呢？他们真的都理解自己之前在初始点说过的话了吗，理解了之后呢？能控制住跳跃的思维吗？
他有仔细对比过，第一次过桥时选中的人相对于整个队伍来讲，算是素质相对好一些的，所以直到樊雪莹才出现失去神智的现象，表面上的稳定被一刹打破。
剩下的那些人里……
裴邙脑海中闪过木杳茫然又胆怯的眼神，李静静一昧逃避矫揉造作的动作，帽子男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有看上去心智不齐全的陈渊等等。
青年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单走幻境的话，感觉不太好过啊。
真是操够了老妈子的心。
所以…最优解应该是，在界域的范围内，通过九、十、十一三段滞留在火下的路段，再转为真实桥梁，借助铁绳的辅助作用爬到终点。
裴邙指尖按压着眉心，大概确定这样是可行的，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如何在经过火焰笼罩的部分后准确的击溃幻境的覆盖，回到现实？
已知，攻击指示牌是有用的，但同样有利有弊。
经过缜密的思考与比量，他确定指示牌受创后幻境难度降低是真的，界域与真实的连接部分出现松动也是真的，之前路温舒有说过这一点。
但……
这指示牌比他想的脆弱多了，似乎承受不了几次攻击。
是的，他确定这一点。
第一次受到攻击时，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一起翻腾的还有剧烈摇晃的桥身，而第二次它就仿佛走到了生命尽头一般，只留下一声弱过一声的哀鸣。
如果不是卜怜的能力压制的话，那他合理猜测，指示牌只是载体，而且是脆弱的仿佛纸片一样的载体。
事实上卜怜能力压制这一点几乎可以直接否定了，对方受过重创，貌似还未恢复，应该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那就只能说明作为指示牌的载体过于脆弱了。
青年目光微凝，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它才“百般隐藏”的吗？
这说重要，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他好奇的点是，如果在过桥的中间段之前就击溃了作为载体的指示牌，然后全员丧生火海，那下一次过桥时，它还存在吗？
裴邙仔细思考半天，还是决定放下这个危险的想法，过桥更重要一点。
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截至目前还是想不清楚幻境的本源是什么。
随手拍开沾在身上的雾气，青年目光看向涪晗的背影，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段路应该是她。
看看能不能印证自己的猜想吧。
裴邙随意拍了拍手，正对上樊雪莹转过来的脸，女孩手里抓着涪晗的衣角，看神色似乎与裴邙想到了一处。
“嗯？”
裴邙疑惑的轻哼一声，就看到樊雪莹快速的眨了眨眼，眼睛里带上了一抹促狭。
“想好怎么分配了吗？”
声音清脆无邪，甚至是天真，但显然，经过一路的思考，裴邙能想到的她也能理解的差不多。
“嗯，大概。”
青年眼睛里带上一丝笑意，他就知道这姑娘聪明，从［门下绯］副本初遇就知道。
“那就好。”女孩牵着涪晗的衣角，看着裴邙时脸上多了一层疲惫，“我有点…”
“有点困……”
动脑子好累。
她眨巴着眼睛，意思很明显，暂时把命交给对方了，管活就行。
“……”
裴邙有点失笑，但又深以为然，他知道樊雪莹在第一段路坠入火海时伤了元气，精神一直不太好，后面可能还要仰仗她的治愈能力，那尽可能照顾一下也是很合理的。
嗯，青年点点头，非常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