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呼啸,十八层地狱的惨叫声隐约传来,像无数细针扎进耳膜。
西门庆被七条天雷锁链悬在半空,赤红的闪电缠绕着他的魂魄,每过一刻便收紧一分。他俊美的皮囊早已溃烂,露出内里漆黑的恶魂——心口处蜷缩着十几个婴灵,正啃噬他的五脏。
“潘娘子……”他竟还能笑,声音黏腻如毒蛇吐信,“想煞我了……”
潘金莲站在刑台下,素白的衣裙被地狱业火映成血色。她没说话,只是慢慢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勒痕——当年西门庆作践她时,用麻绳捆得太紧,勒断了腕骨。
“西门庆。”她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何求杨首座,留你到今日才受刑吗?”
西门庆眯起眼。
“因为——”潘金莲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报应。”
铜镜飞旋着升空,镜面迸射血光,映出西门庆生前最得意的模样——锦衣华服,手持洒金扇,在狮子楼与狐朋狗友谈笑风生。
“诸位可知?”镜中的西门庆挑眉,“那武大郎的婆娘,腰上红痣生得妙极……”
话音未落,锁链突然暴起!
“啊啊啊——!”
西门庆的惨叫撕破幽冥。两条锁链分别缠住他的手腕和脚踝,另两条锁链化作巨型刀锯,从胯下开始,一寸寸锯开他的魂魄!
血肉横飞中,潘金莲的声音如冰水滴落:“当年你用药碾碾碎傅小二胸口时,可听见他这般惨叫?”
西门庆的魂魄被锯成两半,又迅速愈合——这是天罚司的规矩:受刑者不得昏厥,不得麻木,必须清醒地承受每一分痛苦。
七把叉蹲在刑台边啃野鸡腿,啧啧称奇:“这厮居然还没魂飞魄散?”
“快了。”杨十三郎负手而立,“三百年的刀锯之刑,今日才第一天。”
铜镜再转,映出西门庆逼迫潘金莲的场景——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滚烫的烛台按在她锁骨下方:“留个印记,好叫你知道……你是谁的人。”
潘金莲站在刑台前,指尖燃起一簇青白色火苗。
“西门庆。”她轻笑,“这火,暖不暖?”
业火飘向西门庆心口的婴灵。那些怨灵突然尖啸着膨胀,化作火团钻入他的七窍!
“啊!饶命!娘子饶命!”西门庆终于崩溃,被烧得在锁链间翻滚,“我错了!我不该逼你!不该下毒!不该——”
他的声音早就嘶哑得不成人声,却因幽冥法则的约束,仍能字字清晰地供述罪行。
“我说……我全说……”他瘫在血泊里,被业火烧穿的喉咙里挤出咯咯的笑声,“那夜在茶坊……可不只我一人……”
杨十三郎抬手,暂停刀锯,七把叉一脚踩住西门庆溃烂的胸口:“一个屁分几次放,你恶心谁呢?”
西门庆突然癫狂大笑,腐烂的眼球转向潘金莲,“你药性发作时,你抱着柱子蹭的模样,啧啧……”
潘金莲两眼冒火……
“茶坊地窖里……”西门庆的舌头被业火灼烧得卷曲,却仍吐着毒信,“有二十三把交椅……你每把椅子上都坐过……”
“阳谷县令……最爱用铁尺……”
西门庆的供词让鬼差都变了脸色,“他说妇人挣扎时……骨头硌手才有趣……城南刘大官人爱养猛犬……”
七把叉猛地揪起西门庆残破的魂魄:“名单!”
“给我个痛快……我就写……”西门庆的鬼眼滴着黑血,“反正他们……大多早就下来陪我了……”
杨十三郎甩出一卷《幽冥录罪簿》,笔锋蘸着西门庆的魂血。每写一个名字,阳间某处就传来棺木炸裂声——那些尚在阳世苟活的共犯,突然七窍流血暴毙。
潘金莲静静看着最后一个名字写完,突然伸手按住颤抖的孽镜台。
“西门庆。”她声音轻得像雪,“你知道为什么我特意求来‘九幽回魂香’吗?”
香炉青烟升起,西门庆破碎的魂魄突然被强行愈合——这是比魂飞魄散更残酷的刑罚,意味着他将以完整魂魄承受接下来的三千年酷刑。
“我要你清醒着……”潘金莲拾起地上沾血的刀锯,“看他们一个个下来陪你。”
“等等,我还有罪没有供述……”西门庆大喊。
“嘘……你还是省些力气吧,王婆还在油锅里呢,我也得去看看。”
……
隔壁刑台,一口十丈宽的青铜鼎沸腾翻滚,王婆被铁钩穿着锁骨吊在油面上。
“大人明鉴啊!”她嘶喊着,“老身只是牵线搭桥,都是西门庆——嗷!!!”
钩子突然松开,她“扑通”掉进油锅,瞬间炸得皮开肉绽!
阿槐骑在七把叉脖子上捂眼:“噫……比炸鸡还脆!”
王婆在油里扑腾,突然看见潘金莲的身影,竟挣扎着爬向锅边:“金莲!好闺女!救救干娘!我、我告诉你个秘密——”
潘金莲蹲下来,与她隔着一臂沸腾的热油:“说。”
“武大郎他……”王婆的嘴被热油烫出泡,“他收了西门庆三百五十两!其中五十两……是买他写休书的钱!”
“还有呢?”她声音轻柔。
王婆鬼眼乱转:“你、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西门庆家人把你尸身卖给了谁——”
“不必了。”潘金莲站起身,袖中滑落一支红烛,“你知道这蜡烛用什么做的吗?”
王婆愣住。
“你茶坊里的‘甜梦香’。”潘金莲将蜡烛扔进油锅,“好好享受。”
“轰!”
油锅爆燃三丈高的烈焰,王婆瞬间烧成焦炭!但下一秒,幽冥法则又让她恢复原形,继续承受无止境的煎熬。
最轻的刑罚留给药店小二。
他被封在万年玄冰中,只露出一张青紫的脸。每当他快要冻僵时,就有鬼差用烧红的铁钳拔掉他一颗牙——
“啊啊啊!为什么拔牙?!”
“因为你当年……”鬼差冷笑,“用牙咬过潘金莲的……”
潘金莲路过时,小二涕泪横流地求饶:“娘子!我是被逼的!西门庆说要杀我全家……”
她驻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认得吗?这是你死后,你娘子上吊前写的血书。”
冰中的小二僵住了。
信纸展开,歪歪扭扭写着:“当家的,西门庆今日来逼我,我受不了他的作贱……我带孩子找你来了。”
潘金莲将信贴在冰面上:“现在,你们团圆了。”
武大郎被铁链拖上刑台时,裤裆已经湿透了。
“大、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愿意天天做炊饼孝敬您——”他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活像一团发霉的面团。
七把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放心,今天不锯你。”
武大郎刚松一口气,却见两个青面鬼差推上来一架奇特的刑具——那是用九百九十九把剃刀拼成的“谣言碾”,刀锋上还沾着前一个受刑者的舌屑。
“听说你造谣特别利索?”七把叉一脚踩住他后背,“来,试试这个‘诚实豆沙包’!”
鬼差掰开武大郎的嘴,塞进一颗猩红的豆子。豆子刚入口就炸开,化作千万根细针刺进喉管。
“啊——!”他惨叫打滚,却听见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嚎叫:“是我收了西门庆的钱!是我在茶里下药!我还把潘金莲的亵裤卖给货郎换铜板——”
刀锯突然轰鸣启动。
第一锯,从他两腿间缓缓拉过。
“这锯子专锯造谣的根。”七把叉蹲下来欣赏,“放心,锯完会长好——明儿咱们接着玩。”
血沫飞溅中,武大郎的惨叫变成了荒诞的坦白:“我偷过武松的裹脚布当蒸笼布!我给王婆的茶里掺过洗脚水!我上辈子是只臭虫——”
无数次希望能看见今天这个结局,但恶人们一一受到惩罚时,她却毫无欣喜之感,反而是一阵阵恶心……
潘金莲独自站在奈何桥头,望着血黄色的忘川河水。
“不看看自己的轮回吗?”孟婆递来一碗汤,“你可选个好人家。”
潘金莲摇头:“不必了。”
她解开腰间荷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丢进忘川——
沾血的砒霜包、发黄的休书、带血的银簪……最后是一块灵牌残片,隐约可见“武松”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