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兄弟,手中这本古籍是从哪儿来的?”
由于没有完善的蒸馏冷凝装置,获取青蒿精华液非常慢,在等待期间,陆云川与这小郎中闲聊。
阿桑不善言辞,只淡淡道:“我师傅的。”
“那你师傅呢?”
“百年了。”
“既然孤苦伶仃,不如换个活法?”
陆云川邀请道:“如今时逢大疫,正是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与凉王颇有私教,可引荐你入军营;
若你能帮忙解决渡过这场疫病,保证你升官发财,离开这穷乡僻壤。”
“没兴趣。”
阿桑果断拒绝,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屑。
陆云川微微皱眉,没想到给回绝得这么果断,“你有什么顾虑么?”
“我讨厌凉王。”阿桑说道。
“凉王爱民如子,替天行道,你怎会讨厌他?”
“那不过是当权者为了笼络民心,巩固自己政治手段而已,他若真爱民如子,又怎会四处征战?良子关伏尸数万,都是他的杰作。”
阿桑似乎有吐不尽的怨气,“西北来了这么个嗜血的君王,注定要年年征战,天天打仗,最后还不是要征徭役,抓壮丁,加赋税,闹得十室九空,这一切都得百姓来承担。”
陆云川沉默了。
这番话是值得反思的。
自立为王就算包装得再好,那也是挑战正统,在西北边境建立政权,肯定得以攻为守,以战养战。
见陆云川久久不言,阿桑脸上又闪过些许担忧,“今日这番话,只是我个人的怨言,无关其他人,你别回去告诉凉王了……”
“凉王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小肚鸡肠。”
“可我听到的流言,说凉王嗜血弑杀,一句话不对便要杀人全家,灭人全村。”
阿桑说这话时,身体都在发抖。
陆云川眯了眯眼睛,我有这么残忍么?
突然也觉得有些好笑,待会儿眼前这小郎中,知道自己便是凉王,会作何感想?
“你若真的想感谢我的话……”
阿桑犹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道:“我有个哥哥,五年前被抓去北境打仗了,至今未有消息传回……”
北境?
那应该是抵御北狄的部队。
五年未归?
陆云川不想泼人冷水,多半是战死沙场了,连尸体都不知是被秃鹫吃进肚子,还是被埋在哪个坑里。
“他叫什么名字?”
“姜武。”
“好,回去后,我会托人问问看。”
阿桑小声了句“谢谢”,回头继续按照古籍配药。
青蒿精华是主药,还有七七八八的一些辅药,陆云川也不懂,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阿桑将药材碾成粉末,按照比例兑入青蒿汁,搅拌后筛成一颗颗“青色”药丸。
这药丸吧,闻着就很苦……
一番制作下来,得“青蒿丸”共五十枚,阿桑留了十枚,剩下的全部给了陆云川。
“这药是否有效,还得找人试吃才知,你带回镇上挑十个人,寅时,辰时,午时,酉时,亥时,各服一枚,观察两日,方知效果如何。”
阿桑擦了擦汗水,将青蒿丸用罐子装好递给陆云川,而后还嘟嚷了句:“若师傅的古籍没错,应该有效……”
陆云川应了声好,接过罐子,扭头瞥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
“糟糕,都这么晚了,你们快走,快快走!”
阿桑半推半搡,将陆云川请出伙房。
哪儿知刚出门,便看见胡大勇几人,在院子里架了堆火,串了几只野鸡在翻烤。
“陆头儿,你出来了啊,忙了一下午,肚子饿了吧?刚去逮了几只野鸡,现在差不多火候了!”胡大勇招呼道。
“不行!”
阿桑厉声呵斥:“你们答应过我的,天黑前便离开!”
陆云川摇头笑了笑,淡定接过一只烧鸡,“天马上便要黑了,山里豺狼虎豹那么多,走夜路只怕很危险。”
“豺狼虎豹总好过提刀悍匪!若是让龙口山的山大王知道,村子收留了陌生人,不仅你们要遭殃,整个村子都得倒霉!”
阿桑操起门边的锄头,往地上狠狠跺了两下,瞪着眼睛:“再不走,我可要赶你们了!”
“哈哈哈……小白脸,你拿这把锄头,是要给哥刮胡子么?”胡大勇大笑。
“你们——”
“沙沙沙……”
这时,进村的小径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几十只火把在深山中亮起,就沿着山径不断向村子靠近。
“是龙口山的土匪来了,你们快……快藏起来!”阿桑惊呼着,就要拉着陆云川往房间里塞。
“阿桑兄弟,你瞧仔细了,那是土匪么?”陆云川笑着指了指山径中显现的身影。
那是一列列身披甲胄,全副武装的凉国士卒。
陈世钊率领五百名士卒,瞬间便包围了整个药炉。
阿桑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往陆云川身后躲了躲,或许在他的印象中,兵要比匪更可怕。
陈世钊来到陆云川跟前,抱拳唤了声:“王上!龙口山匪寨已拔除,按照您的交代,活捉了匪首龙九与二把手郭达!
我带人查验了一番龙口潭,结果发现潭中遍布动物残骸,已高度腐烂,水源被污染得恶臭无比!”
“带上来。”
“是!”
陈世钊应声回军阵中带人。
“你……”
阿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幻想过无数个此人的身份,可没想到他竟就是凉王!
方才自己还诋毁于他……
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王并不嗜血弑杀,而且心胸宽阔,不会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的。”陆云川扭头盯着阿桑脸说道。
“什……什么女人……”阿桑后退了两步,心虚不敢抬头。
陆云川摇头暗笑,长得矮,皮肤白,说话细腻,还没有喉结,真当我是瞎子,看不出你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