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军区医院。
盛清衍被送进了急救室,他的心跳速率太快了,几乎影响性命,正在抢救中。
盛老夫人瘫软在盛典怀中大哭。
徐露靠着盛辞远默默地哭。
盛典开口:“衍儿只是心跳速率过快而已,小毛病,别真哭出什么事来了。”
纪老爷子扭头,看向站在阴影处的容遇。
他老人家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懂,为什么妈妈会这么担心盛清衍这小子。
可能是因为妈妈担心吧,母子连心,他居然也害怕盛清衍出什么事。
“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急匆匆赶来医院,“那种地方,说好听点,是烈士遗体陈列馆,说难听点,和殡仪馆、火葬场、坟地又有什么区别?我看,衍儿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所以才……”
“胡说八道!”
盛老夫人气急了,扬起手就一巴掌拍过去。
这是她小儿子,叫盛运。
她老人家颤抖着嘴唇道,“你父亲就是烈士,你这番话,侮辱烈士,侮辱你爸,是大不敬,而且,你不也是军人,说这些话合适吗你?”
盛运连忙躲在了盛典身后:“妈,我还不是担心衍儿,他是您老的命根子,他要是出事,咱们盛家可不就乱了吗?”
就在这时,医生从急救室出来,一大群人呼啦啦围上去。
医生取下口罩,道:“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具体什么时候醒来不确定。”
“太好了,太好了。”盛老夫人松了口气,追问道,“发病原因查到了吗?”
医生凝眉道:“目前查出的结果,是情绪太激动引起的心跳速率过快,但一般情况下,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更别说病人还这么年轻,后续请家属进一步观察,有任何异常,及时送医治疗。”
盛老夫人认真记下来。
盛清衍被护士从急救室推出来。
他的一张脸没有丝毫血色,宛如一张白纸躺在那,他周身好像竖起了一道围墙,哪怕是盛老夫人扑过去,也和他仿佛不在一个纬度。
容遇的唇紧紧抿着。
她就这样看着他,大脑突然放空,什么都在想,也什么都没想。
“妈……”
纪老爷子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容遇回握住他。
忽的,她看到床上的人,睫毛抖动了一下,她快速走到了病床边,轻声喊道:“盛清衍,我是容遇,你……”
她话说到一半,被盛运推开:“不是,你哪位?”
“啪——”
盛老夫人一巴掌抽在他手背上。
她皱起眉:“谁叫你来医院的,忙没帮上,净添乱,这位是容小姐,衍儿的救命恩人,盛家的贵客,你要是再这副态度,给我滚。”
盛运眯着眼打量容遇。
他这眼神,太肆无忌惮了,又挨了盛老夫人一记重锤。
“醒了,衍儿醒了!”徐露的声音响起,“衍儿,你感觉怎么样,还没有哪里不舒服?”
盛运扶额:“他哪知道什么叫不舒服,问也是白问。”
床上的盛清衍,缓缓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瞳孔像被雨水洗过的夜空,干净得不可思议,不再是从前那种,仿佛蒙着一层纱布的玻璃眸。
那双眼眸最先看向离最近的徐露。
“妈。”
男人削薄的唇,缓缓吐出这一个字。
这个字眼落下的瞬间,整个病房陷入死寂。
徐露捂住嘴,眼泪刷地滚下来:“衍儿,你、你刚刚,喊我什么?”
她知道衍儿会说话了。
但——
仅限于在容小姐面前。
而且,一般是容小姐问话,他回答。
他从不会主动开口,更不可能,会主动喊人。
这是衍儿活了二十四年,头一回,开口喊她这么一声妈。
“爸。”
盛清衍接着又喊了声。
盛典的双瞳蓦然瞪大:“衍儿,你、你、你……”
“你走开。”盛老夫人一把将他推开,扑向病床,“衍儿,认识我吗,我是你祖母,我是祖母啊。”
“祖母。”盛清衍轻声开口,“祖母头发全白了,对不起,是我让祖母操心了。”
盛老夫人哪受得了这个,眼泪如水龙头一样,哗哗往下流:“头发白了没事,没事的啊,只要衍儿你能好起来,要祖母这条命都行,衍儿,快跟祖母讲讲,你……”
“哎呀还有我呢!”盛运迫不及待将脑袋凑过去,“衍儿,认识我吗?”
盛清衍:“小叔。”
“看来你是真恢复正常了!”盛运大喜,“盛家祖上从军,老太太非得让我来继承祖上衣钵,可我没天赋啊,我在军区这些年,至今还是个混子,丢了盛家的脸,早就不想干了,既然衍儿成了正常人,盛家的衣钵,就交给衍儿继承发扬光大吧!”
“小叔,你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盛辞远走上前,挠挠头道,“大哥。”
盛清衍看着他道:“这些年,辛苦你为我收拾烂摊子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盛辞远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容遇拉了过来,“大哥的病能好起来,全多亏了容小姐。”
盛清衍好似才看到容遇。
他那双眸不再像从前那样朦胧,而是清透如寒潭,倒映着容遇的身影,陌生而清醒。
目光从她的眉眼滑落,掠过她抿紧的唇,最后停在她握着怀表的手上。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他大脑之中有关于怀表的记忆。
在纪家。
在遗体陈列馆。
更多的,就没了。
但如今回想起来,关于这些事,很陌生,可他,却又带着某种近乎本能的探究。
明明认识她。
可好像不该是这种认识。
哪里出问题了?
盛清衍看了许久,才开口:“容小姐。”
然后看向她身边的人,“纪老先生。”
他声音沙哑,“近段时间,叨扰容小姐和纪老先生了。”
纪老爷子不由蹙眉。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盛清衍不该是这个态度,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只知道,期待落空了。
但容遇知道。
她嗓音平稳:“你认识纪铮吗?”
“认识。”盛清衍回答,“他是海军特别护送队的指挥官,壮烈牺牲,是烈士。”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盛家人,“爸,妈,家中收藏馆中的所有历史文物,请帮忙全部捐献给国家历史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