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乡下之行,本是满怀期待,最终却落得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结局。回到县城赵苘苘家中,孙安佐因心情极度低落,加之天气寒冷,不慎感冒发烧。
清晨,赵苘苘轻手轻脚走进屋,唤孙安佐吃早饭。只见他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不停地用卫生纸擤着鼻涕,那狼狈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
“听这鼻子不通气的声音,肯定是冻着感冒了。”孙安佐一边使劲儿拽着卫生纸,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快出去,别进来,小心被我传染了。”
“发烧了吗?”赵苘苘满脸关切,说着便伸手轻轻搭在他的额头上,想要探一探温度。
“没事儿,我自己带了退烧药,刚吃过了。”孙安佐微微偏头,试图躲开她的手。
“还是有点发烧呢。我把饭给你端进来,你就在这屋里吃吧。”赵苘苘说着,转身就要去厨房端饭。
“不用,我一会儿出去吃就行。”孙安佐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都发烧了,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吧。”赵苘苘不容置疑地说道。
不多时,赵苘苘端着一碗米粥和两碟小菜走进来,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她低声询问:“这是我妈熬的小米地瓜粥,你看看合不合口味?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做点别的。”
孙安佐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碗里。只见碗中的地瓜切成栗子般大小,色泽与他在南方所见的颇为不同。他轻轻端起碗,喝了一口,顿时,香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地瓜软糯得入口即化,那浓郁的香甜让他微微一怔。
“这地瓜,是不是就是红薯啊?”孙安佐忍不住问道。
“嗯,我们这儿习惯叫地瓜,也有人叫红薯,还有叫蜜薯的。”赵苘苘微笑着解释。
见他转眼间就喝完了一碗,赵苘苘连忙说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吧。”
“不喝了。”孙安佐说完,便又缩进被窝里,“你出去吧,我睡一觉应该就会好的。”
此时,李小燕看到赵苘苘端着空碗走进厨房,便压低声音对赵亮明说:“我瞧着他不像是普通小户人家出身,又住在南方,还担心他吃不惯咱家的饭呢,没想到他居然喝了。”
“不喝又能怎样?咱也不会做南方菜呀。”赵亮明思索片刻,接着说,“要不中午蒸米饭吧,南方人大多爱吃米饭。”
赵苘苘听到父母的对话,只是默默低头,安静地坐下继续吃饭。这时,李小燕又凑近她,轻声问:“苘苘,我听你姑姑说,他是被拐卖的孩子,跟着你回来寻亲的?”
“妈,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不用说出来。”赵苘苘抬眼看了母亲一下,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
“啊,还真被你姑姑猜对了。”李小燕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心里暗自思忖:我之前还想着让女儿嫁给他呢,要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他亲生父母是做什么的?还有他养父母又是干什么的?
看到母亲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赵苘苘赶忙警告道:“妈,你别瞎想,更别乱说。”
赵亮明看了看女儿的脸色,也忍不住问道:“他该不会是借着寻亲的幌子,故意接近你吧?”
“爸爸,刚还说不让我妈胡思乱想,没想到你也跟着瞎操心。”赵苘苘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他寻亲的办法那么多,为啥非要跟着你来受这份罪?”赵亮明一脸疑惑。
赵苘苘拿起一个包子,塞到赵亮明手里,说道:“爸爸,别想太多啦,来者都是客,咱们尽好地主之谊就行。”
赵亮明吃完包子,突然说道:“他去公安局做了dNA信息比对,却没找到亲人。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帮帮他。”
“你有啥法子?”李小燕好奇地问道。
“等学校开学,我和校长商量商量,在班级群里发个寻亲启事。”赵亮明一脸认真地说道。
“嗯,不过这法子估计也不太管用,我之前在手机上发过,根本没人搭理。”赵苘苘提醒道,“你可以试试,但先别告诉他,省得最后又让他失望。”
“这几天你跟他闲聊的时候,多问问还有什么线索,我好找人帮忙打听打听。”赵亮明叮嘱道。
“嗯。”赵苘苘乖巧地点点头。
正月初六这天,天气格外暖和,仿佛春天提前来临。一些单位已经结束年假,开始上班。李小燕要去工作,赵亮明也因学校有事需要处理,两口子匆匆吃完早饭便出门了,家里只剩下赵苘苘和孙安佐。
此时的孙安佐,感冒症状稍有缓解,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专注地看着视频。赵苘苘则陪坐在一旁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时不时偷瞄一眼孙安佐。
突然,“叮铃铃”一声,赵苘苘的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二哥王培宇发来的视频邀请。
“是二哥找我。”赵苘苘看到孙安佐投来询问的目光,便解释了一句,随后拿起手机,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开始和王培宇视频通话。
“苘苘,今天没去走亲戚吗?”视频那头的王培宇身着笔挺的西装,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帅气非凡。
“没有呢。”赵苘苘慵懒地躺在床上,头枕在叠起的被子上,大红的被面衬得她脸颊绯红,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二哥,你上班了呀?”
“嗯,今天第一天上班。”王培宇微笑着说道,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暖。
“你们那边天气怎么样?”赵苘苘轻声问道。
“比你那儿暖和多啦,街上都已经有穿裙子的人了。”王培宇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惬意。
“我们这儿今天也挺暖和的。”赵苘苘回应道。
“我看天气预报了,你们那儿今天最高气温才7度。”王培宇的话语中满是关切。这牵挂一个人,便会不自觉地关心起那座城的天气,这份细腻的情感,让赵苘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二哥……”赵苘苘轻轻唤了一声,却突然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痴痴地望着手机屏幕上如温润美玉般的王培宇,多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定格,永远留住眼前的他。
“苘苘,这几天你能回来吗?”王培宇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二哥,我……”赵苘苘本想立刻告诉他自己不想回汕岛市,可话到嘴边,又突然想到现在还不能透露自己内心的打算,于是话锋一转,说道:“我回去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好,到时候我去车站接你。”王培宇说完,对着屏幕给了她一个飞吻,“我得忙去了,有空再聊。”
等到那边挂断视频,看着一片黑屏的手机屏幕,赵苘苘的心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憋屈得难受。
就在这时,“笃笃”,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孙安佐。他隔着门问道:“是不是又催你赶紧回去了?”
“嗯。”赵苘苘翻身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要不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孙安佐试探着问道。
“大哥。”赵苘苘神色平静地说道,“不,我还想再住几天。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开车送你去坐高铁。”
“我可不想回去,我才刚来,还没好好到处逛逛呢。”孙安佐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噢,对了,你感冒好点了吗?要不,我们开车出去玩吧。”赵苘苘提议道。
“去哪里?”一听到出去玩,孙安佐顿时来了兴致。
“我想带你去看一棵许愿树,就在附近的村里。”赵苘苘微笑着说道。
“好吧,不过我得先去买件羽绒服,你们这儿实在太冷了。”孙安佐搓了搓手。
唉,来的时候就提醒他穿厚点,他非说穿着保暖衣裤就没事儿。赵苘苘心里虽然埋怨,但还是赶忙找出赵亮明的一件羽绒服,说道:“这是我爸爸的,你试试看能不能穿上。”
孙安佐比赵亮明高出一头,穿上这件衣服,不仅显得紧巴巴的,连袖子都短了一大截,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滑稽的小丑,身上绑着不合身的道具。
“先凑合着穿吧,一会儿买了新的再换下来。”孙安佐对着镜子扯了扯衣服,无奈地说道。
于是,赵苘苘先开车带着他来到商业街。县城的商业街档次相对较低,他们挑选的羽绒服样式虽不算好看,但至少能抵御寒冷。
许愿树所在的古镇离县城不远。买完衣服,他们开车驶出县城没多久,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之声。紧接着,路上出现了一队正在踩高跷、玩花灯的人。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个人,扛着色彩鲜艳的彩旗和造型别致的花灯,随风舞动。后面是一辆皮卡车,车上放置着锣鼓,几位师傅正卖力地敲打着,那欢快的节奏仿佛能敲进人的心里。
队伍的最后面,是一群扮相各异、充满民间趣味的艺人。他们身着五颜六色的戏服,脸上涂抹着浓艳的妆容。角色丰富多样,有陀头和尚、傻公子、媒婆、老作子、小二格、柴翁、渔翁、渔婆、俊后生、丑八怪、书生,还有新媳妇。
这些艺人随着锣鼓的节奏,扭动着腰肢,或是挥舞着衣袖,时不时蹦跳一下,每个人都表演得极为精彩,引得不少路人纷纷驻足观看,人群中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我们下去看看吧。”赵苘苘说着,将汽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嗯,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孙安佐说完,迫不及待地下车,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留念。
只见陀头和尚背着一个酒葫芦,一边做出各种搞笑的动作,一边佯装醉酒,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市井醉汉在卖乖。
媒婆则叼着一根长长的烟杆,咧嘴笑着,嘴角那颗黑痣随着她抿唇闭嘴的动作,不停地抖动,将古代媒婆那能说会道、狡黠世故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傻公子更是有趣,一会儿追逐着空中飞舞的蝴蝶,一会儿又凑到新媳妇挺着的“大肚子”前摸摸,时不时还追着媒婆,做出想要抢夺长杆烟的调皮模样,逗得媒婆惊慌失措地四处躲藏,惹得围观群众哈哈大笑。
新媳妇则一手轻轻抚摸着那高高隆起的“大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色。然而,不知怎的,藏在衣服下充当孕肚的葫芦瓢突然蹦了出来,掉落在地上,差点被后面扮演书生的民间艺人踩到。
由于他们腿上都绑着高跷,弯腰捡拾东西极为困难。孙安佐离得近,见状,赶忙快步上前,弯腰捡起葫芦瓢,递给扮演新媳妇的艺人。
扮演新媳妇的艺人,原来是个年轻俊俏的后生。他接过葫芦瓢,迅速塞进衣服里,一边说着“谢谢,好人一生平安”,一边呲牙咧嘴地冲着孙安佐举手敬礼,那质朴又可爱的模样,再次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