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西斜时,木船终于靠上逍遥镇的隐蔽水寨。司马云天率先跃上岸,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强压着内心的惊悸。欧阳逸飞扶着楚青下船,瞥见她袖口还沾着同伴消融时的毒渍,那抹暗红在晨光中泛着不祥的幽光。
“都随我来。”老剑客沙哑着嗓子引路,穿过九曲回廊般的水巷。镇民们尚在沉睡,唯有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梆子声在空荡的石板路上回荡,更添几分萧瑟。梅降雪裹紧披风,软鞭上的毒血已凝结成痂,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肩背的伤口——那是被蛛丝擦过的灼痕,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司马府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滑开,管家老福提着气死风灯迎出,看到众人狼狈模样时,手中的灯盏猛地一颤:“老爷,这是……”
“别多问,速引他们去西跨院。”司马云天挥挥手,白发被夜露打湿,贴在额角。穿过种满修竹的庭院,西跨院的暖阁早已备好热水与伤药。楚青一踏入房门便跪倒在地,对着药柜重重磕头:“师父,弟子无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肩头剧烈颤抖。
“起来!”欧阳逸飞伸手扶起她,龙渊剑靠在墙边发出清响,“此刻不是自责的时候。司马前辈,楚姑娘,快帮大家检视伤势。”
暖阁内顿时忙碌起来。司马云天撕开梅降雪肩背的衣物,倒抽一口冷气——那道伤口周围皮肤已呈焦炭状,隐约可见暗红血管如蛛网蔓延。“是赤焰蛛毒!”老剑客迅速从药箱中取出银针,“苏姑娘,劳烦用音波定住毒血蔓延!”
苏璃玉笛横在唇边,吹奏起《静心咒》。清越笛音化作无形暖流,渗入梅降雪伤口周围。洛千雪同步打出数枚银钉,精准钉在她肩颈几处大穴。楚青则咬开瓷瓶,将墨绿色药膏敷在伤处,药膏接触皮肤时发出“滋滋”声响,腾起阵阵白气。
“欧阳大侠,您手臂……”一名弟子惊呼。欧阳逸飞这才发现,左小臂不知何时被蛛丝擦破寸许长的口子,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他强运内力压制,却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司马云天见状立刻上前,长剑划破自己掌心,将鲜血滴在欧阳逸飞伤口上:“我早年曾服过百毒,精血或能暂缓毒性。”
血腥味混着药草香弥漫在暖阁里。直到辰时三刻,最后一名弟子的毒伤被暂时压制,众人才瘫坐在椅上,汗水浸湿了内衬。楚青望着药案上排列整齐的空瓷瓶,声音沙哑:“避毒丹只能抵御外部毒瘴,对赤焰蛛丝的侵蚀……效力甚微。”
“那沙强显然算准了我们的依仗。”梅降雪裹紧伤药,眸中闪过厉色,“他故意放出少量蜘蛛示弱,等我们放松警惕才发动总攻。”
司马云天擦着剑上的毒血,剑身映出他紧锁的眉头:“赤蛛岛的毒蛛数量远超想象,更可怕的是沙氏四雄已能驱使蛛群布成战阵。若不能找到克制赤焰蛛的法子,下次再去,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暖阁内陷入死寂,唯有铜炉中炭火爆裂的声响。欧阳逸飞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逍遥镇的晨雾中传来隐约的叫卖声,与昨夜赤蛛岛上的血腥形成荒诞对比。他想起那三具瞬间化为白骨的尸体,指节捏得发白。
“必须找到赤焰蛛的弱点。”他突然开口,龙渊剑在晨光中泛起冷光,“楚姑娘,你师父当年可曾留下对付奇毒的记载?”
楚青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师父的《毒经》里提到过‘万蛛窟’,说南疆有种‘寒魄草’能克制至阳之毒……只是那草生长在冰窟深处,采摘者九死一生。”
“我去!”欧阳逸飞与梅降雪异口同声。苏璃姐妹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我们姐妹擅长追踪,愿同往。”
司马云天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面孔,白发在晨光中微微颤抖。他走到紫檀木柜前,取出一个刻着饕餮纹的铁盒:“此乃‘破冰锥’,削铁如泥。楚丫头,你速去整理师门秘传的驱毒方子;欧阳贤侄,你们切记——寒魄草需在子时采摘,过时则药性尽失。”
暖阁的门被推开,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入,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欧阳逸飞握紧龙渊剑,剑穗在风中飘荡。他知道,寻找寒魄草的路途同样凶险,但为了那些枉死的同门,为了江湖的安宁,这场与毒影的较量,他们必须赢。
而在遥远的赤蛛岛上,沙强正用开山斧劈开一只巨蛛的腹部,看着暗红毒液流入玉瓮。他身旁的沙钢把玩着淬毒钢针,冷笑道:“老四,那伙人跑的倒快。”
沙强抹了把脸上的蛛血,咧开嘴狞笑:“跑?他们会回来的。等大哥练成‘万蛛归巢’,整个江湖都将成为咱们的毒饵……”洞穴深处,传来无数赤焰蜘蛛摩擦甲壳的沙沙声,如同死神在磨砺镰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