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后院的木门紧闭着,门楣上悬挂的铜铃纹丝不动,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前殿大厅里,欧阳逸飞背着手来回踱步,玄色劲装的衣摆扫过光洁的青石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眉头紧锁,目光时不时瞟向通往后院的月亮门,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三天前,他们在攻打阴山派的战斗中被阴山老怪所伤,看着司马云天断了右臂和受重伤的楚青,若不是仙翁及时出手,两人怕是早已魂归黄泉。
“逸飞,别急,仙翁神通广大,定会没事的。”梅降雪轻声劝道。她一身素白衣裙,墨发仅用一根玉簪绾着,此刻却没了往日的从容,纤长的手指反复绞着袖口,眼底的担忧藏不住。她身旁的苏璃洛更是坐立难安,时不时起身走到门口张望,红衣似火,却掩不住脸色的苍白:“都一刻钟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千雪轻轻按住了肩膀。千雪性子最是沉稳,此刻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再等等,仙翁说了,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目光落在大厅正中的铜壶滴漏上,那里面的水正一滴滴往下落,敲在铜盘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上。
就在这时,后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气流涌动声,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撤去了。紧接着,那扇紧闭了一个多时辰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齐齐望了过去。
只见百岁仙翁缓步走了出来,原本红润如婴孩的脸颊此刻竟透着几分灰败,雪白的长须被汗水打湿,黏在颔下,额角和脖颈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浸湿了胸前的道袍。他脚步有些发虚,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力气,方才清亮如泉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疲惫的雾气。
“仙翁!”欧阳逸飞第一个冲了上去,身后的梅降雪、苏璃洛和千雪也快步跟上,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急切。
“仙翁,楚青他怎么样了?”苏璃洛声音发颤,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的伤……那阴山老怪的掌霸道无比,会不会……”
“还有司马云天!”欧阳逸飞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焦灼,“他右臂的经脉据说全断了,还中了透骨钉的毒,那毒连药王谷的解药都解不了,您……”
梅降雪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仙翁,眼底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千雪则注意到仙翁嘴角似乎沾着一丝血迹,心猛地一沉,却还是强作镇定地问道:“仙翁,您耗费心力救治他们,自身无碍吧?”
仙翁停下脚步,抬手摆了摆,又缓缓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喘了口气,待气息稍稍平复了些,才伸出枯瘦却有力的手指,轻轻托住自己雪白的长须,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安心的笑意:“无妨。”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大厅里的凝重。
仙翁看着众人紧绷的脸,继续说道:“楚青的心脉虽碎,但我以‘九转还魂术’引千年雪莲之灵气护住了他最后一丝生机,又用‘续骨丹’化入他碎骨之中,此刻药力正在重塑他的筋骨,三刻钟后自会苏醒。”
他顿了顿,又看向欧阳逸飞:“司马云天的毒,乃是阴山派的‘蚀心散’,寻常解药确实无用。不过我用‘幽冥草’的清气中和了毒性,再以玄功逼出他经脉中的淤毒,右臂的断脉也已用‘接筋藤’的灵液续上,虽日后需好生调养,却也无性命之忧,同样三刻钟后便会醒转。”
说到这里,他微微蹙眉,加重了语气:“只是此刻他们体内药力正烈,最忌惊扰。你们切记,这三刻钟内,万万不可去看望,更不能靠近后院静室。我已让小竹在门外守候,他们一醒,小竹自会来前殿报信。”
众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方才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落回了原处。苏璃洛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却不是伤心,而是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欧阳逸飞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下来,他对着仙翁深深一揖:“多谢仙翁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欧阳逸飞万死不辞!”
“仙翁大德,我等铭记在心。”梅降雪和千雪也齐齐行礼,眼底满是感激。
仙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倦意:“皆是江湖同道,不必多礼。你们在此等候便是,我去调息片刻。”说罢,他转身慢慢向自己的丹房走去,背影虽显疲惫,却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安稳。
大厅里,铜壶滴漏的水声仿佛也变得轻快起来。苏璃洛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我,真是失态了。”
“谁不是呢,”千雪也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才我手心全是汗。”
欧阳逸飞走到窗边,望着后院的方向,阳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脸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三刻钟,很快的。
梅降雪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报仇的事不急,先让他们养好伤再说。”
众人相视一笑,连日来的焦虑和担忧,终于被此刻的安心取代。大厅里不再是沉默压抑,反而渐渐有了低声的交谈,话题从楚青和司马云天的伤势,聊到日后的调养,再到江湖局势,每一句话里都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盼。
窗外的日光缓缓移动,将地上的光斑拉长,又慢慢缩短,仿佛在无声地倒数着那让人心安的三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