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好不容易说信了雨蝶,孙绍祖绝对不可能有事,雨蝶却已没兴致再跟丫头们踢毽子了,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反而贾环平静依旧,又进屋里练字去了。
谁知刚刚坐下,便听见外边再次传来大呼小叫。
贾环赶忙起身出去,正好听见有人大力拍打院门,一边高声吆喝:“环三爷,赶紧开门,你借我们家姑娘的书该还了!”
贾环一听竟是紫鹃的声音,立刻明白这是来探消息的了。
之所以她这么高葫芦大嗓门,原是故意让人知道,她是来“讨书”的,叫看见她的人别多想。
如意赶忙打开院门,紫鹃闪身进来,一眼看见正走出来的贾环,便压低声音急急忙忙开了口。
“环三爷,究竟怎么回事?刚刚来旺媳妇跑你院儿里来,据说你认定龙影卫孙大人绝对不会有事,反而参劾他的那些大官要倒大霉?
你是不知道啊,荣庆堂那边已经放话了,专等这位孙大人倒了台,就要将你活活打死!
把三姑娘给哭得哟!可又不敢当着太太老太太的面儿哭,是我们姑娘将三姑娘拉到她从前住的暖玉阁,关着房门陪她哭一场。
后来就听来旺媳妇说你认定孙大人绝对不会有事,可来旺媳妇并未听到你说原因,荣庆堂那边全都认定了你说大话,其实心里慌得很!
三姑娘同样不敢相信,她本来想自己过来问问你,用她的话说,起码在你被打死之前,来见你最后一面,也算是全了同一个亲娘的缘分。
是我们姑娘劝住了她,让我来问问环三爷到底是怎么回事,环三爷赶紧告诉我了,我还得回去说给三姑娘听呢!”
贾环大是感激。
不是感激探春对他的这份姐弟亲情,而是感激黛玉的这份侠义之心。
忙道:“其实很简单,昨儿我不是出去见了孙绍祖嘛,他亲口跟我说,那几个管事管家全都罪有应得,并非是他胡乱抓人。
他是早就把这些人的罪证全都收集齐全了,这才在昨天趁着我被贾府的奴才们欺辱,将这些奴才一网打尽。
这些奴才要么在外边放印子钱,逼得人妻离子散。要么仗着贾府的势力,贱买他人田亩霸占他人财物,甚至抢夺人口逼良为娼的事情都有。
孙绍祖就等着有人参劾他,然后将证据抛出去,让那些参劾他的人自取其辱自寻死路。
所以我才说他绝对不会有事,反而谁参劾他谁倒霉!”
紫鹃听呆了。
直到贾环闭了嘴,紫鹃才猛抽一口凉气,说道:“我的天,这位孙大人太可怕了吧?这是挖好了陷坑,等着参劾他的人往下跳啊!”
“没错!所以你赶紧去跟三姑娘还有你们姑娘说,叫她们不用担心了!”
贾环微微一笑,“还有,替我谢谢你们姑娘!你们姑娘的这份心,我贾环记住了,日后定有报答!”
紫鹃笑道:“我们姑娘倒不贪图什么报答,只期望大伙儿全都光风霁月平平安安的最好!
三爷你赶紧给我拿本书出来,路上倘若有人看见,我就说是你从前跟我们姑娘那儿借的!”
贾环赶忙转身进屋,迅速拿出宝玉送给他的一套《唐诗宋词》,说道:“这是宝二哥送我看的,你拿回去给你们姑娘,请你们姑娘帮我还给宝二哥!”
紫鹃点点头,再不多说,直接捧着书转身出门。
贾环站在院子门口,不由得喃喃说道:“林黛玉,林妹妹,都说你多愁善感爱赌气,不如薛宝钗那么宽宏大度!
谁能想到,你不过是一腔抱负难以施展!其实在你那柔弱的身体里,竟藏着一颗不让须眉的侠义之心!
既然我贾环来了这一遭,就要帮你逆天改命,绝不会再让你落得个满腔悲苦吐血而亡的凄惨结局!”
……
奉天殿上,一群文武大臣吵吵闹闹攻讦孙绍祖,有几个甚至指名道姓满口谩骂。
孙绍祖笑吟吟地立在殿上,仿佛完全听不见这群人的谩骂一样。
但是在他心里,却将骂得最凶的几个牢牢记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只争朝夕。
他既不算君子,也不是小人,但只要逮住机会,必然将骂他最凶的几个,一脚踩进烂泥里。
睿隆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同样面色冷漠一言不出。
反倒是首辅李怀忍无可忍,回头怒喝一声:“吵什么吵,不是已经去传顺天府尹了吗?你们这么大吵大骂,跟菜市场的莽夫泼妇有何区别?
再说了,孙大人有没有罪,到底能有多大的罪,如今尚无定论。即便有罪,也该由陛下宣旨严惩,你们这么吵吵闹闹的有用吗?”
李怀不仅深受两代君主信重,最关键他性情中正,资历又老,在文武百官之中,那也是最受敬重的一个。
因此李怀一开口,大殿之内顿时安静下来。
李怀瞅了一眼依旧伏在地上抽泣的贾赦,又道:“贾将军也赶紧起来吧!倘若孙大人当真有罪,待会儿顺天府尹过来问明了,皇上定会还你个公道!”
贾赦哪敢不听首辅的劝诫?赶忙又朝皇帝叩了一个响头,才在贾政搀扶之下爬起身来。
皇帝神色冷漠,看向默默无言站在一边的次辅徐青跟三辅高谦。
“两位阁老看了孙绍祖创建的新式记账法,感觉如何?”
徐青高谦相互一望,不得不同时出班,躬身回道:“回陛下,先前户部左侍郎魏琳所言无虚。孙大人创建的这新式记账法,说功在千秋,并无十分夸张!”
“轰”的一声,奉天殿上再次大哗。
但这一次仅仅只是一阵惊呼而已,没有人敢议论争吵纷纷质疑。
毕竟这可是两位辅臣阁老的共同认定,谁敢质疑,那就是打了阁老的脸。
更何况所有人都清楚,从前睿隆皇帝一次次想要给孙绍祖加官进爵,一次次被群臣否决,最主要还是三位阁老的态度起了关键作用。
换句话说,三位阁老也不愿意给孙绍祖加官进爵。
但如今徐青高谦却跟魏琳一样,用了“功在千秋”四个字,那就充分说明,孙绍祖所创建的新式记账法,确确实实“功在千秋”。
睿隆皇帝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那么请问二位爱卿,孙绍祖的功劳,值不值得一个伯爵的赏赐!”
高谦无语。
徐青苦笑说道:“回陛下,这功劳得一个伯爵并不过分,只是……”
徐青话未说完,尹追上前一步,瞠目怒道:“陛下,孙绍祖有罪在身,怎能不论其罪,却论起对他的封赏了?”
睿隆皇帝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