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尧不由分说的将人拐到了酒楼里。
“小二，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说起来小二这个名字，季清尧蓦然笑出了声。
“怎么这么高兴？”
姜澈的唇角也被少年眸中的笑意感染一般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季清尧觉得有点儿荒唐，“说来如此，方才喊了那一声小二，让我想起来一个有缘人。”
“而那个有缘人，想必你也认识的。”
“哦？”
姜澈将杯子摆正放在两人面前。
季清尧早就交代过季如，让她看好墩墩即可，不必跟过来了。
今夜格外热闹，如果不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光阴。
他抿了一口浓茶，有些苦，却是这酒楼的特色茶。
上品灵茶，不愧是中州最好的城池。
少年挑眉看那窗外的夜景，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将那江景尽入眼中。
“方才只是想到了凡域中我们初见的客栈里，曾遇一有缘人，名为凌小二，他是个可造之材，大概是前世的善行才给了他今生的好气运。”
姜澈恍惚间也有了几分印象。
“有些印象，为了亲人放弃了宝贵的修仙机会，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在他看来，人人都惋惜的机会还不如在家中侍奉母亲颐养天年。”
重视亲情，心怀善意，脾性纯良，是个难得可贵的好苗子。
只有踏入了修仙一途后，才知道，当他们反过来看那些凡人时，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弱小的人类是何等的灵魂模样。
“不知他如今是否已经完成了侍奉母亲的愿望，想起当初的决定是否有过后悔。”
凡域的时间流速同修仙界中不同。
修仙界中一年的时间，凡域已过十载。
人有生老病死。
如今的凌小二也不知是何模样。
姜澈似乎只是小小的感慨了一句。
季清尧眉眼间笑意流转，“当他是一个质朴的凡人时，全部的人生中总不过一个夙愿，夙愿已了，他那样纯善之人便不会后悔，人之愿向来浅薄，若是拿修仙者的思想来看待，那便是不妥了。”
修仙者岁月繁长，几百年不过尔尔。
又怎会懂得凡人用一生去笃定的一个小小愿望，浅薄却令人敬重。
凌小二那样的人，不论他当初有没有出手相助，他的一生都不会太差的。
也因此他在北国时认出了凌小二，也自然了解到对方一腔报恩之心，却没有选择和他相认。
一来是不方便，二也是因为从不是他改变的凌小二，而是凌小二自己的一生机遇，那是他本就有的，这因果循环，骗人不得。
“阿尧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踏入修仙界不久的时间里，便足够让他忘却掉自己身为一个凡人的时候了。
过往的记忆在不停的淡化，当他拿着修仙者的目光去审视当初还是凡人的自己，也是极为不妥当的。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如此。
“总之，凡域中一句俗语说的不错，好人有好报的不是吗？”
“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抿尽杯中茶。
今夜月色极美，人间盛况不过如此。
酒足饭饱后他们顺着江上的拱桥拾阶而上。
说到了之前的话题来，“话说，你先前去的哪里采的灵花？”
姜澈面色蓦然一僵。
先前路上听到了东域同来的一群人说的话。
东域的习俗是簪花，他们打算在这里摆摊子赚取一些灵石。
他修为应当是最高的一个，受到邀请，如果能去摘取灵花卖给他们，他也会有分成。
来之前，他虽带够了灵石，可奈何这焚天城物价极高，他索性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在入城之前去了附近的高山之上摘取灵花。
刚好被少年撞见了那一幕。
拮据的青年面色有些尴尬的晕红。
干巴巴的咳了两声，在季清尧略显的打趣的目光下渐渐低了头。
“你要是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
季清尧唇边笑意微微绽开，却不是打趣的笑，而是有些招惹的意思，手肘碰了碰青年的手臂，挑眉问道，“话说，你全部都卖出去了吗？”
颇有些试探挑拨的意思。
姜澈不知为何，突然别扭的扭了扭头，继续往桥上走，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全部卖掉。”
季清尧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的追上去，手臂搭在青年的一边肩膀上，像个袋鼠一般几乎挂在了姜澈的身上。
声音格外的腻歪，“你是不是留给我的！对不对！果然还是你！心里有我啊！”
他许久没见过姜澈，本来只是因为姜澈身上有些甜腻的气息，像极了长乐坊里的脂粉气息，想要推演一番，担心慕云棠那个疯疯癫癫的盯上姜澈师兄。
却没想到，竟在天道之眼中看见姜小澈这家伙，闷不做声的偷偷给他留下了一朵灵花。
还是开的最特别的那一朵。
一看就能卖出去一个好价钱，却被他固执的留了下来。
季清尧就计上心头，忍不住多嘴了几句。
姜澈头顶的发带被少年的手臂压在了肩膀上，他眸子可怜见的颤了颤，本就寡言的青年扭过头时眸底还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别闹了，是给你的，特意给你留的。”
说完这句话，姜澈先前冰冷疏离的面色再也维持不住了。
两人停在桥头的脚步格外的一致。
姜澈抿着有些泛白的唇瓣，从储物戒指里将那特意用匣子保存起来的灵花拿了出来放在了少年手上。
“就是这个。”
“入城前摘的，想着这朵最适合你，所以才留了下来，按理说，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临近东域的凡界，之后，我们在东域中过了足够长的时间，也算是第一个驻留之地，想着东域既然有簪花的习俗，也顺便帮你准备了一朵。”
季清尧嘴角扬起，刚要打开那匣子，雪白的手背上覆上了一只张力十足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掩在了少年手背之上，青筋微微凸起，有些张狂的美感。
让看到这一幕的季清尧不由得再次感慨了一句，每次看到姜澈师兄的手都会忍不住感慨一番，明明那么温润的青年，可那双手却无端给人带来一种张狂的野性美感，同温润俊美的面容丝毫不搭边。
姜澈覆在少年手背上的手指微不可见的进一步握住了少年的指尖，阻止了对方打开匣子的动作。
迎上季清尧疑惑的目光，他眼眸在红色的灯影下，温柔到了极致。
“回去再看，东域的习俗是很有讲究的，若是得了符合对方心意的灵花，要好生包裹起来，带回家，请亲近的人帮忙对镜簪花，每一步都是仪式。”
季清尧又不是个急性子，虽然他自己早就在天道之眼的窥探下知道那朵灵花是何模样，但是他喜欢这种新鲜的仪式感。
随即点了点头。
不过——
最亲近的人帮忙簪花？
“姜小澈，你的是谁帮忙簪的花啊？”
姜澈：“是师父在我离开前准备的。”
长者好意，实在不好意思推脱，要不然，如此另类的簪花仪式，姜澈一点儿也不想遵守。
也不至于他此刻的形象奇奇怪怪的。
听了这话，季清尧没多思索，转头便对着姜澈言道，“姜小澈，要不你给我簪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