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打了唐清瑶一个措手不及。
唐清瑶有些摸不准齐正康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先稳住自己，慢慢来。
她乖巧地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对不起，祁爷爷，您都知道了？”
齐正康脸上已经全盘没了笑意，但眼里也看不见怒色，表情平静得让人难以捉摸。
他轻叹一口气：“明烨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却还自掏腰包五千多万就为了上表彰大会给你颁个奖，他对你确实舍得花心思。”
“你们在表彰大会上那般旁若无人，想必也不打算瞒着我了，是吗？”
唐清瑶垂眸，算作默认。
祁正康脸色依旧平静，他给唐清瑶倒了杯茶：“你跟明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今年开春。”
齐正康缓缓地点了点头。
“过年的时候，我叫你回来是为了撮合你和光瑜，却不想竟然成就了你跟明烨。”
“清瑶，所以你当初拒绝嫁给光瑜也是为了明烨吗？”
唐清瑶摇摇头。
可随后想想，当初拒绝光瑜也是因为梁凤的事情，或多或少也跟祁明烨有点关系。
但那个时候，她跟祁明烨也完全没有发展成为现在的关系。
不过，过往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说得清的。
齐正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清瑶，你来祁家已经有多少年了？”
唐清瑶恭敬地回答：“十九年。”
祁正康抬眸看着唐清瑶的眼睛。
他这几年老了很多，唐清瑶记得，九岁那年被祁正康从梁凤手里救下的时候，他还是个头发乌黑，身板笔直，目光如炬的祁董事长。
可如今，祁正康头发花白，后背也有些佝偻，眼神中少了不少霸气与果断，倒是添了不少慈悲之色。
唐清瑶第一次见他，用满是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也从当年这点大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想必阿强在天有灵，会感到欣慰的。”
提到自己的父亲，唐清瑶的眼中瞬间泪目：“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他一定会很感激祁爷爷您的。”
齐正康听到这话，却忽然脸色沉下来，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阿强在天上，不要怪我才好。”
说罢，他眼睛竟隐隐有了泪意。
唐清瑶微微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想：“怎么会怪您？祁爷爷，您别多想。”
齐正康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清瑶，我这一生做错的事情太多，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弥补不了了，今天我叫你过来，确实是奉劝你不要跟明烨在一起，不过我不是以祁家人的身份劝你，而是以你祁爷爷的名义劝你。”
唐清瑶在听到“祁爷爷”三个字的时候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
她曾想过，祁正康也许会用威严逼迫自己，或者用恩情来绑架自己。
但她万万没有想过，祁正康会像她的长辈一样，平心静气地劝告自己。
这让她心中充满了愧疚。
祁爷爷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该那样想他的。
她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您同意我嫁给光瑜，却不能同意我跟明烨在一起？”
祁正康拍了拍唐清瑶的肩膀。
“你与光瑜是同辈，从小虽然兄妹相称，但外人都知道你是我收养来的，你跟光瑜结婚，纵然有闲言碎语，但却也说得过去，可是明烨不一样。”
“明烨他终究是你的二叔，他终究是你的长辈，你跟明烨在一起，以后你要怎么面对我，从爷爷改叫我父亲吗？”
“我……”
“对于祁家来说，纵容二叔娶侄女这样的丑闻，又会把祁家置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明辉是若楠一手带大的，最是注重家族声誉，再加上他和江月自小就不喜欢你，如果因为你损害了祁家的利益，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唐清瑶低声回：“我不在乎。”
“那明烨你也不在乎吗？”
“明烨是个争气的孩子，他知道我没办法把祁家的家业给他，就愣生生地自己拼出一番事业，他确实遗传了我经商的天赋，可他毕竟还年轻，一切都还不算稳固，如果外界要是知道他娶了自己的侄女，不管是名气还是信誉，会给他造成多大的打击，你又考虑过吗？”
唐清瑶死死地握着手指，明明已经在心中坚定地告诉过自己一万次，即使再难也会跟祁明烨一起面对。
可当这些难题一次次被人提及时，她真的会犹疑，会内耗，她真的能守护住祁明烨，让他不受伤害吗？
齐正康一眼就看出了唐清瑶眼底的躲闪，他最后语重心长地劝道。
“清瑶，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祁爷爷，就听我一句劝，明烨这孩子，我从小虽然不看重他，却也知道他的个性与为人，他跟我实在是太像了，我们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会不择手段，倾尽全力，可我们在放弃一样东西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无比决绝。”
“清瑶，今天明烨能因为你置家族名誉和事业前景与不顾，可人生漫长，婚姻琐碎，等你们的感情淡了，他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而置你于不顾，清瑶，我是过来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儿子，明烨绝不是适合你的人。”
唐清瑶忍不住地摇头。
“不，祁爷爷，明烨他不是……”
“清瑶，人在情浓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有背叛的那天。”
说道这里，他看了看自己发妻金若楠的牌位。
沉默一会后，他略微失神地说道：“我娶若楠的时候也坚信这辈子只会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后来事业上的成功开始让我渐渐迷失自己，我沉浸在秋柔对我的崇拜里，背叛了自己的婚姻，害得若楠……”
“咳咳咳咳……”
齐正康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唐清瑶赶紧递上餐巾纸，上前拍着齐正康的后背，帮他顺气。
良久祁正康才缓过来，拿下嘴边的纸巾时，唐清瑶惊骇，纸巾被血色染红了一大片。
“祁爷爷你……”唐清瑶有些害怕：“我去叫医生。”
“不用。”祁正康拉住唐清瑶，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悲悯：“清瑶，我死以后，若是明烨伤你，便再也没人能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