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的秋风,比往年来得更急些。塞北的黄沙卷着瓦剌骑兵的马蹄声,从宣府、大同的烽燧线上一路南下,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了大明朝几十年的承平假象。当大同总兵吴克忠战死、参将吴克勤殉国的消息用八百里加急送进紫禁城时,奉天殿的鎏金铜兽首上,还沾着清晨未干的露水,可殿内的文武百官,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
“瓦剌也先倾巢而出,大同已危在旦夕!”兵部尚书邝埜捧着奏疏的手在抖,花白的胡须随着急促的呼吸颤动,“陛下,当务之急是调宣府、蓟州兵马驰援,再令山东、河南备粮,若再迟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轻慢的咳嗽打断。御座旁的珠帘后,王振捻着腰间的玉如意,慢悠悠走了出来。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穿着一身簇新的绯色蟒纹袍,那是朱祁镇去年赏他的“蟒衣”,按制太监不得穿蟒纹,可王振不仅穿了,还故意把袍角的金线蟒头露在外面,眼神扫过群臣时,带着几分刻意的傲慢。
“邝大人这话,未免太吓唬人了。”王振的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当年太宗文皇帝五次亲征蒙古,哪次不是把那些鞑靼人打得抱头鼠窜?如今不过一个也先,也值得诸位慌成这样?”
邝埜气得脸发红,刚要反驳,却见御座上的朱祁镇探了探身子。这位二十出头的皇帝,自小由王振带大,对这位“王公公”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却没什么帝王的威严,反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躁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上的玉圭:“王公公说得是,皇爷爷当年亲征,何等威风!朕也想看看,这瓦剌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王振眼睛一亮,立刻凑到朱祁镇身边,声音放得更柔:“陛下有此雄心,真是大明之福!想那也先,不过是个草原部落的首领,竟敢犯我大明疆土,分明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若陛下能御驾亲征,一来能鼓舞军心,二来也能让天下人知道,陛下不输太宗皇帝,到时候别说瓦剌,就是整个蒙古,也得乖乖臣服!”
这番话像蜜一样,灌进了朱祁镇的耳朵里。他自登基以来,处处被大臣们以“先帝旧制”约束,连出宫打猎都要被言官弹劾,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听王振说能像皇爷爷朱棣一样亲征,还能赢得“英明神武”的名声,心里的火苗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拍着御案道:“好!朕就亲征!王公公,你陪朕一起去,帮朕调度兵马!”
“臣遵旨!”王振“噗通”一声跪下,额头贴在金砖上,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自正统四年他取代金英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立大功”,好彻底压过那些看不起太监的文臣。亲征,就是最好的机会,打赢了,他是“辅佐陛下建功”的第一功臣;打输了,有皇帝在前面顶着,轮不到他担责任。至于粮草、兵马、战术,这些在王振眼里,都不如“皇帝的信任”重要。
可群臣哪里肯依?邝埜第一个站出来,跪在殿中:“陛下万万不可!亲征非儿戏,需备足粮草、训练兵马,还要选良将统筹。如今大同刚败,军心不稳,天气又要转凉,塞外严寒,士兵们连冬衣都没备好,若贸然出征,恐生不测啊!”
户部尚书王佐也跟着跪下,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国库虽有存粮,可调运到前线至少需一个月,五十万大军的粮草,不是说凑就能凑的!还有兵器,军器局的刀枪,有三成是前年的旧物,弓弦都朽了,怎能仓促上阵?”
一时间,殿内跪了一片大臣,有的劝朱祁镇“三思”,有的说“王振误国”,吵得朱祁镇皱起了眉头。王振见状,立刻站起身,对着群臣厉声呵斥:“放肆!陛下已然圣裁,尔等竟敢抗旨?是不是觉得陛下年轻,镇不住你们?”
这话戳中了朱祁镇的痛处,他猛地一拍御案:“够了!朕意已决,谁再敢阻拦,以抗旨论罪!”
邝埜还想再劝,却被王振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立刻上前,架住了邝埜的胳膊。马顺是王振的亲信,平日里靠着王振的势力横行霸道,此刻更是狐假虎威:“邝大人,陛下说了,别再啰嗦,再啰嗦,可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邝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振骂道:“王振!你这阉竖,蛊惑圣听,迟早要误了大明江山!”
王振脸色一沉,却没再跟邝埜纠缠,他现在满心都是筹备亲征的事,没时间跟一个老臣置气。他转身对朱祁镇道:“陛下,亲征之事宜早不宜迟,臣这就去调兵,三天后就出发!”
朱祁镇点头:“好,都听你的。”
就这样,一场决定大明命运的亲征,被一个不懂军事的太监和一个渴望建功的皇帝,定在了三天后。
三天时间,别说筹备粮草兵器,就连士兵都凑不齐。王振没办法,只能下令从京营、府军前卫里拉人,甚至把通州、涿州的民壮都临时编入军队,凑了个“五十万大军”的名头。这些士兵里,有种地的农民,有做买卖的商贩,还有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囚犯,连刀都握不稳,更别说打仗了。
正统十四年八月,朱祁镇和王振率领着这支“乌合之众”,浩浩荡荡地出了居庸关。出发那天,天阴沉沉的,刚出城门就刮起了大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像是在哭。邝埜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队伍走了没几天,麻烦就来了。先是粮草跟不上,士兵们每天只能喝稀粥,有的甚至连稀粥都喝不上,开始偷偷逃跑。接着,又传来消息,瓦剌军已经攻陷了阳和口,守将朱冕、石亨(此时还是参将)战败,阳和口的明军几乎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朱祁镇的行营,朱祁镇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找王振商量:“王公公,瓦剌人这么厉害,咱们要不……先回去吧?”
王振心里也慌,可他要是现在回去,不仅“大功”没了,还得被大臣们嘲笑,只能硬着头皮说:“陛下,不能退!咱们刚出来就回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再说,阳和口战败,是朱冕无能,咱们有五十万大军,只要到了大同,肯定能打赢也先!”
朱祁镇被王振哄住了,又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可队伍里的逃跑人数越来越多,每天都有几百人消失,到了大同城外时,原本的“五十万大军”,已经只剩不到三十万了。
大同总兵郭登早就等着他们了。郭登是开国功臣郭英的孙子,懂军事,有胆识,他见朱祁镇和王振来了,赶紧劝道:“陛下,瓦剌军势大,且熟悉地形,咱们不宜与他们正面交锋。不如先驻守大同,调周边兵马合围,再寻战机。”
王振却不乐意,他这次来,就是想“刷威风”,要是驻守大同,哪还有机会让老家的人看到他?他凑到朱祁镇耳边说:“陛下,郭总兵这是怕了也先。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是不打一仗就驻守,岂不是白来了?再说,臣的老家蔚州就在附近,不如咱们绕路去蔚州,让臣的乡亲们看看陛下的威仪,也让他们知道,臣如今跟着陛下,何等风光!”
朱祁镇觉得新鲜,立刻同意:“好啊,那就去蔚州!”
郭登急得直跺脚:“陛下!蔚州地势平坦,无险可守,瓦剌军要是追上来,咱们就完了!”
王振瞪了郭登一眼:“郭总兵,陛下要去蔚州,是给你大同增光,你别不知好歹!再敢阻拦,小心咱家参你一本!”
郭登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军转向蔚州。可走了没半天,王振又变卦了,他想起自己在蔚州有几百亩良田,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要是五十万大军从田里过,肯定会踩坏庄稼。他赶紧找朱祁镇:“陛下,蔚州的庄稼熟了,要是大军过去,会踩坏百姓的粮食,不如咱们原路返回,从宣府走,这样既安全,又不耽误农时。”
朱祁镇根本没考虑过“农时”,只觉得王振“体恤百姓”,立刻点头:“好,听你的,原路返回。”
就这样,几十万大军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大同附近绕了个大圈。士兵们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有的士兵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邝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找到王振的行营,掀开门帘就闯了进去:“王公公!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咱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旅游!再这么折腾,不用瓦剌人来打,咱们自己就垮了!”
王振正坐在桌边吃着烤羊肉,喝着美酒,见邝埜闯进来,放下酒杯,慢悠悠地说:“邝大人,急什么?这大军调度,陛下自有安排,你一个兵部尚书,管好你的兵器就行了,别管那么多。”
“陛下的安排?”邝埜气得发抖,“这明明是你的主意!陛下被你蒙在鼓里,你却拿几十万大军的性命当儿戏!你对得起先帝的托付吗?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王振脸色一沉,把酒杯往桌上一摔:“邝埜!你敢教训咱家?别忘了,咱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奉陛下之命监军,你再敢放肆,咱家现在就下令,把你绑起来!”
邝埜看着王振嚣张的样子,心里一阵悲凉。他知道,跟这个太监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行营,外面的风更冷了,吹得他老泪纵横。
大军原路返回,刚走到土木堡,王振又下令停了下来。土木堡是个荒凉的土坡,四周没有水源,也没有城墙,只有几间破败的民房。邝埜一看就急了:“王公公!土木堡无险可守,又没有水,怎么能扎营?赶紧率军去怀来城,怀来有城墙,有水源,还能补充粮草!”
王振却摇头:“不行,咱家的行李还没到。”
“行李?”邝埜愣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行李?”
王振理所当然地说:“那些行李里,有陛下赏我的金银珠宝,还有咱家这些年攒下的东西,要是现在去怀来,路上乱起来,丢了怎么办?必须等行李到了,才能走。”
原来,王振这次亲征,带了足足几十辆马车,装的都是他搜刮来的财宝、古玩,还有从民间抢来的女子。这些行李走得慢,现在还在后面几里地的地方。王振怕丢了这些宝贝,死活不肯去怀来。
邝埜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去找朱祁镇。可朱祁镇此时正躲在行营里,听戏子唱曲儿,根本不管外面的事。邝埜跪在行营外,哭着求见,朱祁镇却让太监传话说:“陛下累了,有什么事,跟王公公商量就行。”
邝埜彻底绝望了。他知道,这场灾难,已经躲不过了。
当天傍晚,王振的行李终于到了。可还没等他下令继续前进,远处的地平线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也先的大军,追上来了。
瓦剌骑兵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土木堡外。也先坐在马上,看着土坡上的明军,嘴角露出了冷笑。他早就摸清了明军的底细,知道这支军队不过是乌合之众,还被一个太监瞎指挥,根本不堪一击。
“包围土木堡!”也先一声令下,几万瓦剌骑兵像潮水一样,把土木堡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军顿时乱了。士兵们本来就又饿又渴,现在被包围,更是慌了神。有的士兵想冲出去,却被瓦剌骑兵砍倒;有的士兵想找水喝,却发现土木堡里只有一口枯井,早就没水了。
王振一看情况不对,吓得魂都没了。他赶紧找朱祁镇,想让朱祁镇下旨突围,可朱祁镇早就吓得躲在帐篷里,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振没办法,只能自己下令:“突围!快突围!”
可明军早就没了战斗力,哪里还能突围?瓦剌骑兵一冲进来,明军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有的士兵甚至直接扔下武器投降。
混乱中,王振拉着一匹马,想偷偷逃跑。可刚跑没几步,就被一个明军将领拦住了。那将领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樊忠,他看着王振,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的弟弟就在阳和口战死,他知道,要是没有王振瞎指挥,明军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王振!你这奸贼!”樊忠大喝一声,举起手里的铁锤,朝着王振的脑袋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王振的脑袋开了花,鲜血和脑浆溅了一地。这个祸乱朝纲的太监,终于死在了自己一手造成的灾难里。
樊忠杀了王振,还想保护朱祁镇突围,可瓦剌骑兵越来越多,他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最后,樊忠也力竭战死,临死前,他还在喊:“陛下保重!”
朱祁镇看着眼前的惨状,吓得腿都软了。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在乱军中格外显眼。瓦剌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他,围了上来,把他捆了起来。
“你是谁?”一个瓦剌将领用生硬的汉语问。
朱祁镇哆哆嗦嗦地说:“朕……朕是大明天子。”
瓦剌士兵们都愣住了,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竟然俘虏了明朝的皇帝!
也先听到消息,赶紧过来查看。他看着朱祁镇,心里盘算着:这个皇帝,可是个宝贝。有了他,就能要挟明朝,要土地,要金银,要粮食。
“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也先下令。
土木堡之变,就这么荒唐地结束了。明朝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驸马都尉井源等几十位大臣战死,皇帝朱祁镇被俘。消息传到北京时,整个紫禁城都炸了锅。
那天,孙太后(朱祁镇的母亲)正在慈宁宫祈福,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她抱着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当时才两岁),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大臣们更是乱作一团。有的大臣哭着说要“救回陛下”,有的大臣说要“与瓦剌决一死战”,还有的大臣,比如翰林侍讲徐有贞,偷偷凑到内阁首辅曹鼐身边,小声说:“曹大人,瓦剌人快到北京了,咱们不如迁都南京,避一避风头。当年南宋就是这么做的,才保住了半壁江山。”
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个大臣附和:“是啊,北京离边塞太近,不安全,迁都南京才是上策!”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官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正是刚从江西调回北京不久的兵部侍郎于谦。
于谦原本是兵部右侍郎,去年因为得罪了王振,被王振贬到江西做了巡抚。直到今年夏天,王振忙着筹备亲征,才把他调回北京,担任兵部左侍郎。他刚回北京没几天,就遇到了土木堡之变。
于谦看着那些哭哭啼啼、主张迁都的大臣,气得大声说:“迁都?迁到南京,就能躲过瓦剌人的进攻吗?当年南宋迁都临安,看似保住了半壁江山,可从此偏安一隅,再也没能收复中原,最后还被蒙古人灭了国!咱们大明要是迁都,就是重蹈南宋的覆辙!陛下被俘,瓦剌人肯定会用陛下要挟咱们,要是咱们迁都,北京一丢,河北、山东就会落入瓦剌之手,到时候,大明就真的完了!”
徐有贞被于谦说得脸发红,还想反驳:“可……可瓦剌人有陛下在手,咱们要是不迁都,他们打过来,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于谦眼神坚定,“立一个新皇帝!”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孙太后也停止了哭泣,看着于谦。
于谦继续说:“英宗皇帝被俘,瓦剌人必然会用他来要挟朝廷。咱们要是立英宗皇帝的弟弟郕王朱祁钰为新皇帝,一来能稳定人心,让天下人知道,大明没有因为皇帝被俘而垮掉;二来,瓦剌人手里的英宗皇帝,就没了要挟的价值。到时候,咱们再组织军队,保卫北京,一定能打败瓦剌!”
曹鼐犹豫了一下:“可……立郕王为帝,是不是不太合规矩?英宗皇帝还在,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被人说‘谋逆’?”
于谦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大明危在旦夕,要是再讲规矩,等瓦剌人打进来,别说规矩,连大明都没了!孙太后,臣请您下懿旨,立郕王朱祁钰为新皇帝!”
孙太后擦了擦眼泪,看着于谦:“于侍郎,你能保证,立了新皇帝,就能保住北京吗?”
于谦跪下,磕了个头:“臣愿以性命担保!只要朝廷信任臣,臣一定能组织军队,保卫北京,击退瓦剌!”
孙太后看着于谦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好,哀家信你。传哀家的懿旨,立郕王朱祁钰为新皇帝,尊英宗皇帝为太上皇!”
就这样,朱祁钰被推上了皇位,改年号为景泰,史称明代宗。朱祁钰本来不想当皇帝,他知道,这个时候当皇帝,就是接了个烂摊子,弄不好还会背上“篡权”的骂名。可在孙太后和于谦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朱祁钰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任命于谦为兵部尚书,让他全权负责北京的防务。于谦也不负众望,立刻开始调兵遣将。
他先是从南京、山东、河南调兵,让这些兵马火速赶往北京;接着,他又下令打开北京的粮仓,给士兵们发粮发钱,鼓舞士气;然后,他还亲自到军营里视察,跟士兵们同吃同住,甚至还亲手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士兵们本来因为土木堡之变士气低落,可看到于谦这么用心,又看到新皇帝有决心抵抗瓦剌,士气很快就提了上来。有的士兵甚至说:“于大人这么为咱们着想,咱们就是死,也要保住北京!”
于谦还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下了一道死命令:“瓦剌人要是把太上皇推到阵前,谁也不许动摇!谁敢因为太上皇而退缩,以军法处置!”他知道,瓦剌人肯定会用朱祁镇来要挟明军,所以必须提前断了士兵们的念想。
没过多久,也先就带着朱祁镇,率领着瓦剌大军,来到了北京城下。他果然像于谦预料的那样,把朱祁镇推到了阵前,对着城墙上的明军喊:“你们的皇帝在这里,快打开城门投降!不然,咱们就杀了他!”
城墙上的明军士兵都看着朱祁镇,有的士兵眼里含着泪,手都开始发抖。就在这时,于谦走上城墙,大声说:“诸位将士!太上皇虽在敌营,但咱们大明已经有了新皇帝!瓦剌人想用太上皇要挟咱们,那是做梦!今日之战,关乎大明的生死存亡,咱们只能胜,不能败!谁要是敢后退一步,休怪本尚书军法无情!”
说完,于谦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瓦剌军:“开炮!”
城墙上的火炮立刻轰鸣起来,炮弹落在瓦剌军阵中,炸起一片烟尘。瓦剌士兵没想到明军真的敢开炮,顿时乱了阵脚。也先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明军竟然真的不在乎朱祁镇的死活。
“攻城!”也先气急败坏地下令。
瓦剌军像潮水一样冲向城墙,明军士兵则奋勇抵抗。于谦亲自在城墙上指挥,哪里危急,他就去哪里。有的士兵中了箭,他就亲自扶下来;有的士兵没了兵器,他就把自己的佩剑递过去。
战斗打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北京城外杀声震天,尸横遍野。瓦剌军虽然勇猛,可明军士气高涨,又有城墙作为屏障,瓦剌军怎么也攻不下来,反而损失了很多士兵。
也先看着死伤惨重的士兵,又看了看身边毫无用处的朱祁镇,心里越来越慌。他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自己的军队迟早会被明军拖垮。而且,于谦已经调了山东、河南的兵马过来,要是这些兵马到了,自己就会被明军包围,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撤兵!”也先咬了咬牙,下令撤军。
瓦剌军像来时一样,匆匆忙忙地撤走了。临走前,也先还想把朱祁镇带走,可朱祁镇却抱着一根柱子,不肯走:“朕不跟你们走!朕是大明的太上皇,朕要留在北京!”
也先不耐烦了,让人把朱祁镇捆起来,扔到马背上,带着军队灰溜溜地回了蒙古。
北京保卫战,明军大获全胜。当瓦剌军撤走的消息传到北京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百姓们涌上街头,敲锣打鼓,欢呼雀跃。孙太后拉着朱祁钰的手,激动得哭了:“太好了,大明保住了,保住了!”
于谦站在城墙上,看着瓦剌军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风吹起他的官袍,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他知道,这场胜利来之不易,要是没有孙太后的支持,要是没有士兵们的奋勇杀敌,要是没有那些反对迁都的大臣,大明早就完了。
可他也知道,这场危机虽然过去了,但大明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王振虽然死了,但宦官专权的隐患还在。朱祁镇虽然被俘,但他迟早会回来,也先留着他没用,肯定会把他送回来。到时候,朱祁镇这个“太上皇”和朱祁钰这个“新皇帝”,该如何相处?会不会引发皇位之争?
还有那些主张迁都的大臣,比如徐有贞,他们虽然这次没成功,但心里肯定不服气,说不定以后还会找机会捣乱。
于谦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望向远方的天空。夕阳西下,把北京的城墙染成了金色。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写的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无论要面对多少风险,他都会像这石灰石一样,坚守自己的初心,保护大明的江山,保护天下的百姓。哪怕粉骨碎身,也要留下一身清白。
可他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不远处等着他。几年后,当朱祁镇重新回到北京,当皇位之争再次爆发时,他这个“北京保卫战”的功臣,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夜色慢慢降临,北京的城门缓缓关上。城墙上的士兵还在巡逻,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定。大明王朝,就这样在一场荒唐的闹剧后,又一次站稳了脚跟。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曾经的“盛世”,已经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