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雇主李先生一路无话，专注的开着车，育婴师丽芳抱着雇主两岁多的女儿莹莹，眼睛呆呆的望着前排李先生的后脑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在考虑和李太刚才的谈话，也许在想公司的事情，又或者什么也没想吧。
快到家时，在一个拐弯处，丽芳才发现后面一辆车像是李太的。
丽芳低头看看怀里熟睡的莹莹，莫名心酸。替这个家的男人和女人，还有孩子心酸。
外人看来本是风光无两的夫妻，却各怀心事，尺尺即天涯。
有人是爱而不得，还有人却是爱而不能。
就比如现在开车的李先生，还在国外就早已痛失所爱，可在和前妻、李太刚结婚时，又何尝不想努力好好过呢？和前妻丽芳没有看到，和李太丽芳是见过的，当初也曾为李太挟菜盛汤，提鞋拿包，可如今却把日子过成了一地鸡毛。也是失意人呐。
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多，丽芳下了车就抱着莹莹准备回房睡觉。
这一晚上折腾，丽芳只觉头脑短路，身体发虚，只想快点洗漱后好好睡一觉。年过四十真是熬不起夜了。
李太从后面跟进来说：‘王阿姨，把莹莹抱到楼上去吧，你也待在楼上。’丽芳一时没明白。
李先生是和李太前后脚进门的，这时正一只脚踏在第一坎楼梯上，闻言回过头看了看李太。又走过来对李太说：‘把孩子抱上去我俩看着，让大姐就在一楼休息吧。’
说着就准备伸手来抱孩子。
李太一把拦着说：‘不用，我和王阿姨照顾吧，你一会还得去公司呢。’
李先生看了看丽芳和李太，想说点什么，又没说，转身上楼了。
丽芳抱着莹莹，边上楼，心里叫苦不迭。刚去完医院回来还没换衣服，再说，自己去了主卧怎么待呢？丽芳想到上半夜李先生还睡在主卧呢，不禁心里有点不自在，脸也发热。
几个人前后脚上楼，李先生径直去了儿子壵垚的房间。
一会，又过来站在主卧门口说：‘把睡衣递给我。’没有称呼。
丽芳刚把莹莹放到床上，在整理被子，李太站在床的一边看着莹莹。
李先生上半夜穿过的那套睡衣，本来放在被子上，这会被丽芳放在了一旁的小沙发上。
丽芳看了看李太，没动，跟没听到似的。头也没抬的仍盯着孩子。
李先生站门口等着。
丽芳只好直起身，拿起衣服递给了李先生，又把房门关上了。
丽芳已经很久没进这间主卧了。陈设还没变。卧室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对面是一对单人沙发。往里是卫生间和衣帽间。很宽敞，丽芳却觉得局促。
丽芳知道李太让自己上楼，是为了和她一起照顾莹莹。
当然，也有可能她气还没消，今天回来只是因为女儿生病了放心不下，所以暂时还不愿面对李先生。
丽芳拿体温计又给莹莹量了一下，还好，体温正常。
李太坐在床边看着女儿出神，也许她在想什么事情，并不去洗漱，也不安排丽芳。
丽芳实在是困，又不能往床上躺，于是在沙发上坐下，开始闭着眼睛养神。李太都没睡，自己当然也是不能睡的。
以前孩子也发过烧，都是告诉丽芳该喂药该怎么护理，交待完就把孩子交给丽芳，自己该干嘛干嘛，不时问一下情况。
这次李太变了，孩子生病了亲自守着，不离自己视线。
可大人也不能一直不休息呀。大人不休息好怎么有精力照顾孩子呢？
想到这，丽芳对李太说：‘我看着孩子，你去换衣服然后睡一觉吧。’
李太迟疑了一会，进了卫生间。
等李太从卫生间出来，天已经亮了。丽芳说：‘莹莹烧已经退了，放心吧，你也休息一下吧，我下楼换件衣服。’
李太点了点头。
丽芳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想到莹莹在二楼，所以自己也没穿睡衣，穿了t恤衫牛仔裤。洗漱完人也清醒多了。
来到厨房，凤秀已经把包子加热好了，小米粥也熬好了，正在做其他的。
丽芳怕她不知道李太回来了，微笑着说：‘姐，李太回来了，你早饭做的够吧？’
两人自从上次吵架后，丽芳基本上不和她说话，因了昨晚丽芳去敲门和她说话，又因刚才这一声姐，凤秀显得有点兴奋。
当时她正在煎鸡蛋，听到丽芳叫姐，马上回过身来，笑容满面的说：‘我知道李太回来了，晚上听到声音了。’
丽芳点点头，凤秀又说：‘你先吃点包子和小米粥，鸡蛋马上就煎好了，你吃两个吧？’
丽芳看着平底锅里煎的滋滋作响的鸡蛋，笑了下，说没事，你慢慢煎吧。
丽芳因为带小孩，自然和雇主的交流接触更多些，平时雇主在外面想了解孩子情况啦，想视频看看孩子啦，孩子的吃喝拉撒睡，都会找丽芳。又因为来家里时间长了，李先生夫妇，特别是李先生，和丽芳说话比较随意，也比较相信丽芳。
而凤秀是干家务的，本身这个工作和雇主交流就少一些，刚开始把规则列好后，只需每天按部就班干活就行了。又因为才来没多久，就因为养生和丽芳吵了一架，所以在这个家里基本上没有人和她多说话。尤其是吵架之后，她每天多数时间默默干活，像个机器人。
所以丽芳现在和她一说话，她不但特别高兴，还带着点讨好的味道。
丽芳不喜欢这种感觉，都是保姆，只要她正常做饭，别搞养生餐就行。并不需要她这么讨好自己。
在厨房桌子旁，边想着边喝粥，这时凤秀用盘子端着两个黄灿灿的煎蛋过来，放在丽芳面前。
凤秀胖乎乎的身子顺势就坐在了丽芳旁边，回头瞄了瞄楼梯口，把脸凑近丽芳，睁大眼睛，把脑袋往楼梯方向侧了两侧，好奇的问：‘她怎么和你们一起回来了？’
丽芳知道她说的李太，回答道：‘这不是孩子生病了吗。’
凤秀把鼻翼一皱，鼻孔顿时张得很大，嘴撇了撇，说：‘孩子生病有医生有亲爹还有保姆看着，还能让孩子病着啊？这样跑了又自己回来，太没面子啦。’
丽芳咬了口煎蛋说：‘谁也代替不了妈妈。’
凤秀得意的把头一昂，说：‘那不管，以前我和我老公打架，我回娘家了就得他来接，不然我就不回去，这男人啊，你就得一次把他拿下，不然以后再跑他也不会去接。’
丽芳听得好笑，又想逗一逗她，问道：‘那去接你，算是低头道歉了吧？’
凤秀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直了直身子说：‘光道歉哪能行？还得写保证书。’
丽芳不禁笑出声来，凤秀说：‘和你说正经事呢。笑什么呀。’
又正色道：‘你说她现在自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以后谁稀罕？’
丽芳惦记着二楼的孩子，自己也困了，没心思和她说下去。于是说道：‘管她呢，反正咱们干活有人发工资就行了。’
凤秀忙说：‘那是。’
丽芳三口两口喝完粥上二楼。在拐弯处遇到了壵垚和李先生父子俩。
丽芳对着垚垚笑了笑就准备过去，这时李先生说：‘没有再发烧吧？’
丽芳忙说：‘没有，我量完才下来的。’
李先生接着就说：‘那你也抓紧休息一下吧。’
丽芳哦了一声就上楼了。自从醉酒那天晚上，因为倒水的事，半夜和李先生聊过几句之后，丽芳感觉这两天李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改变。说话语气温和了一些，有时还关心一两句。
推开主卧门，宽大的床上，李太搂着莹莹睡着了。
丽芳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
正迷迷糊糊，听到莹莹叫：‘阿姨。’
睁开眼一看，莹莹已经坐起来了。
忙把她抱起来，俩人下了楼。李先生和壵垚已经出门了。
丽芳给莹莹喂了药，喂她喝开水，又喂了些小米粥。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可莹莹虽然是发着烧，也是呼呼睡了一晚。现在哪还有瞌睡呢。
刚发过烧，精神不太好。可也是要到处动来动去的。丽芳一晚没睡，实在是精力不济。
看到凤秀在厨房洗碗，走过去说：‘姐，你能帮我带她两小时吗？我太困啦。’
凤秀迟疑着说：‘我带能放心呀？’
丽芳其实也不放心。可实在是顶不住了啊。
丽芳说：‘刚发过烧，不能出去，你就带着她在客厅玩。有事叫我。’
凤秀已经洗完碗了，双手把洗碗布往架子上慢慢晾着，丽芳知道她不太乐意。
带孩子责任重大，何况一大早，拖地擦柜子洗衣服整理收拾屋子一大堆事等着凤秀呢。不乐意也正常。何况前不久还刚吵过架。
丽芳说：‘算了我还是带她去房间吧。’
这时凤秀终于把洗碗布晾好了。
回头说：‘那行，我就带她在客厅玩一会。事情都留着下午做，你说李太不会骂我吧？’
丽芳说：‘你带孩子她骂你干嘛呢？’
凤秀用洗手液洗完手，来抱莹莹，可是莹莹却扭着身子不肯要她抱。
丽芳只好把莹莹放地下，让她自己走，对凤秀说：‘姐，让她自己玩，你看着就行。’
丽芳回房合衣躺在床上，感觉身体乏力，眼睛干涩，很疲倦，可是，听着客厅的动静，越想睡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着急。
又过了一会，房门被敲得咚咚响，莹莹要进来，听到凤秀在说：‘宝宝乖，让王阿姨睡一会好吗。’
听到莹莹说：‘不嘛。’
丽芳一时也睡不着，起来打开房门，莹莹站在门口痴痴笑。
丽芳带着她来到客厅，对凤秀说：‘算了，姐你干活去吧，她吵得我也睡不着。’
凤秀走了后，丽芳就坐在餐椅上看着莹莹玩，不时打呵欠。
一直熬到吃过中午饭后，把莹莹哄睡着了，丽芳总算是睡了一觉。
李太是午饭时下楼的，吃完饭问了问莹莹的情况，得知没有再发烧，又上楼了。直到吃晚饭时，才又下楼。
李太抱着莹莹在院子里面玩了一会，回屋，给孩子讲故事。
吃过饭，李太并没有马上就上楼，坐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等到丽芳给莹莹洗完澡后，李太站在房门口说：‘王阿姨，你们今晚上去睡吧。’
丽芳马上就起了抗拒之心。不懂李太是怎么想的？
如果说今天早晨是孩子生病，让自己上去一起照顾。那情有可原，自己也照做了。
而且上去之后，李太也并没有分担照顾孩子，仅仅只是让孩子呆在自己眼皮底下而已。而她自己白天也没有照顾孩子。
现在晚上又让自己上楼，难道保姆和女主人同睡主卧？而且还是李先生用过的床单。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如果是对保姆看孩子不放心，觉得孩子生病就是因为没带好，也可以试试自己带一天，感受一下呀。
总不能老让自己和她住一起吧？成何体统？真是不知道李太怎么想的。
丽芳问：‘为什么还要上去呢？’
李太说：‘刚发完烧观察两天。’
丽芳说：‘我随时观察着呢。’
李太说：‘上去吧。’
丽芳说：‘我在上面睡不着。’
李太没吭声，走进房间来陪莹莹玩了。
丽芳知道，李太这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丽芳心想，难道是因为李太不想面对李先生，所以才拉自己上去？可该面对的总要自己去面对吧。保姆能成挡箭牌？
看来，这次吵架，李太心里的坎很难迈过去。
是啊，哪个女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前妻见面，心里能舒服呢？何况他们还准备合作生意，又有一个女儿跟着前妻，这就意味着他们随时会见面。这对李太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屈辱。
在两个人的感情生活上，李先生又是那样阴晴不定的。让人云端地狱的两重天。也许李太对李先生是又爱又怕，爱而不能？
算了，自己干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操心他们这些做什么。自己做这份工作，是否已经投入太多不必要的情感？
丽芳一时也不知怎么说了，毕竟李太的理由很正当。
丽芳不想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