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那云贵妃和他的母后……其实也有几分相似。
当初决定和云贵妃合作的时候，澹台冥也有这方面的心思。
云贵妃从某种角度看去，其实和他的母后很像。
皇后一定也发现了。
与其说她忌惮的是云贵妃，不如说她从头到尾在意的都是皇帝对先皇后的感情。
这份自卑，一直刻在骨子里。
哪怕皇帝为她害死了先皇后，哪怕皇帝这些年一直在宠爱她，哪怕皇帝要册封她的孩子为储君……也始终挥之不去。
先皇后的美丽，先皇后的优秀，是皇后一辈子的阴影。
她内心深处早就认定了，自己是比不过先皇后的。
所以哪怕云贵妃只是有几分似她，皇后便慌了怕了，在看到皇帝直接册封云贵妃，甚至因为云贵妃一个拙劣的小手段而龙颜大怒时，便将这些年的不甘和惶恐全部发泄了出来。
顾澜听懂了，“所以，是皇后暗地里给皇上下毒，皇上如今知晓了，不想伤了自己和成王的情分，却也不能叫皇后再这般暗害自己，就利用这次的事情……了结了皇后？”
江玄知是感到最震惊的人。
毕竟，他是亲眼见证过皇帝是如何为了皇后，而冷落甚至害死先皇后的人。
这些年的独宠也不是假的。
可，江玄知也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人。
对于皇帝凉薄，他早有领教。
他道：“不管怎么说，解决了皇后，对我们也有好处。”
甚至算得上是惊喜。
本以为皇帝会随便找个人来当替罪羊，却不想，竟是阴差阳错，替他们解决了皇后。
没了皇后，成王便失去了双翅。
翱翔不起来了。
澹台冥道：“但也不可大意，成王失去了皇后的助力，想必也猜得到其中缘由，他不会对皇帝如何，这份仇恨便只能转嫁到我们身上了……”
方易安道：“丧家之犬，也不足为惧了。”
但还是说道：“不过，皇上所中之毒到现在都没能找到解药，皇后死了，怕是更难找到解药，皇上一死……”
他本想说皇帝一次，他们便占大便宜了。
却不想，江玄知忽然沉声道：“那我们就麻烦了。”
“啊？”
“方才得到的最新消息，皇帝好似已经写好了遗诏……指定了成王为储君。”
虽然不可思议，但确实像是皇帝能做出的事情。
他虽然痛恨皇后给自己下毒，但成王这个儿子，他还是很满意的。
况且，若是不让成王继位，而是让澹台冥登基，怕是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成王登基，必定会为皇帝处理好身后事，史官也会捡最好听的话来写。
换做澹台冥……
怕是会将皇帝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部说出来，给他留个遗臭万年。
顾澜如今担心的是，“遗诏已定，那我们还能如何？”
看来，皇帝在杀了皇后的同时，也知晓了自己活不长久了。
这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江玄知沉声道：“所以，皇帝还不能死。”
他们得想办法在皇帝临死前，找到那遗诏。
或是篡改，或是焚毁。
顾澜为难道：“可皇帝不信任我们啊！我们如今连他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晓！”
就算从那些宫人嘴里探听到了，不能亲自把脉，不能亲自查看，也难以判断情况，难以为他延缓毒性。
“之前或许会防备，现在……”澹台冥一眼便看出了皇帝的那些小把戏，“怕是巴不得我们早点入宫为他诊治。”
不知道下毒之人是皇后时，皇帝便以为下毒之人是澹台冥，自然处处提防他们。
如今，他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立遗诏的点子，还特意将消息传出来，便是要让他们想尽法子护着他的性命。
澹台冥心想：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的信任和疼爱成王这个儿子啊……
*
皇宫内。
皇帝在龙床上狠狠吐了一口血出来，脸色却比纸还要惨白。
身旁伺候的云贵妃吓得喊了一声，而后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皇上……”
得到了的回应，却是皇帝含糊的骂声。
“这个贱人，果真狠毒……”
云贵妃知道，皇帝骂得不是她。
但还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接着很快又哽咽道：“皇上……还是张贴皇榜求天下名医吧，臣妾……臣妾不想失去皇上……”
皇帝如今喘气都困难。
可是垂眸，看着云贵妃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原本就迷糊的视线，一点点清晰起来，却又带着一层薄薄的雾。
让他误以为，一切都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个美丽高傲的女子终于肯低头看他，一眼，跪在他的榻前，含泪哀求说不想失去他。
“皇上……”
又是一声低喃，让皇帝心头一颤，随即伸手握住了云贵妃的手，“玉儿，朕定不负你……”
云贵妃垂眸，知道这是先皇后的小名，并未有任何表示。
只是将脸颊，挨靠在皇帝的身上。
像是要把这一生，都完全交付到他的手上。
皇帝被她这服从的动作取悦了，面上带着笑，那带着病态的苍白便减少了几分。
即便后面清醒了，看清了眼前之人并非是先皇后白玉霜，而是云贵妃，他也仍旧心满意足。
她们两人长得如此相似，而云贵妃的年纪恰好是先皇后逝去的时间……谁又敢说，她不是先皇后的转世？
前世，她被蠢人蒙蔽，看不起他，不愿将一点眼神分在他身上，这一世……她便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也是老天对他的补偿。
云贵妃扶着他坐好后，便端起药碗要喂他喝药。
可皇帝被皇后毒怕了，哪怕这里是他的寝殿，哪怕这药是太医亲自熬煮，哪怕方才已经试过毒了……他仍旧怀疑且忌惮。
云贵妃倒是没看出他的迟疑，毕竟这药的味道的确不好闻，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受。
若非澹台冥暗中传信要她好生照顾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更要表现出自己的深情，她才懒得搭理这个老男人。
只是……
憋了许久，云贵妃还是憋不住了。
皇帝还在迟疑着要不要喝药的时候，她直接“呕”了。
但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药已经撒了，她还在那里不停地干呕。
换做以前，皇帝自然十分嫌弃，可如今他病入膏肓，连皇后都害他，云贵妃却始终陪伴在他身旁，这段时日更是一直贴身伺候，她还越发像先皇后，他便忍不住心疼了……
“爱妃这是怎么了？”
说罢，便对外喊道：“宣太医！”
太医还以为是皇帝又出了什么事情，马不停蹄地赶来。
得知是云贵妃不舒服后，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