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时，叶无殇正在溪水边炼化一枚刚采摘的赤焰果。他指尖的幽蓝火焰突然剧烈跳动，映得水面上的倒影扭曲成狰狞的鬼脸——这是九幽蚀天诀特有的预警，比妖谷外围的乙木结界被攻破的警讯早了整整三息。
“霜儿！”他甩了甩手，赤焰果的汁液在石面上腾起青烟，抓起岸边的黑袍就往谷内狂奔。穿过青藤缠绕的拱门时，头顶的乙木符文正发出濒死的微光，十二道藤蔓组成的结界已经裂开七道口子，无数穿着玄色甲胄的身影正从裂缝中涌进。
谷内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与凤鸣，那是妖族预警的信号。叶无殇转过弯，就看见白霜正站在谷中央的祭坛上，指尖掐着繁复的法诀，身后九道狐尾虚影正勉强支撑着最后一层护谷阵。她的唇角挂着血迹，发间的银铃早已碎裂，露出耳尖上被剑气削出的伤口。
“他们早有准备！”白霜看见叶无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结界里的传讯蝶被人调了包，现在各妖洞的援军——”
话未说完，一道剑光突然从她头顶劈下。叶无殇瞳孔骤缩，本能地将她扑倒在地。三尺长的斩仙剑擦着白霜发梢劈进祭坛，在石面上留下焦黑的裂痕，剑气余波震得她胸前的玉坠迸出火花。
“内奸在三天前就替换了传讯灵蝶。”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叶无殇抬头，只见妖谷左护法青羽正踏剑而立，指尖捏着半只碎裂的蓝色蝴蝶，“玄霄真人给的条件很优厚，只要本座交出妖谷坐标，就封我为新的妖皇。”
白霜浑身剧震：“青羽叔，你……你怎么会？”
青羽扯下左眼角的银色纹章，露出底下三道狰狞的刀疤——那是二十年前他为保护妖皇而受的伤：“二十年前妖皇陛下为了救你，放任本座被仙界修士砍断三根尾骨时，本座就该明白，妖族的未来不该寄托在所谓的‘圣女预言’上。”
他抬手，掌心躺着枚滴着血的玉简：“看看吧，这是玄霄真人给本座的‘清妖令’副本，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只要献上你的心脏，就能换得妖族十万子民的活路。”
白霜脸色惨白，叶无殇却注意到青羽握玉简的手指在发抖，袖口处露出半截缠绕着黑莲的红绳——那是魔族“血誓咒”的标记。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青羽曾主动请缨去加固结界，当时对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此刻却混着浓重的血腥气。
“你被种下了血誓咒。”叶无殇站起身，幽蓝火焰在掌心翻涌，“玄霄用你的妖核做要挟，逼你当内奸。”
青羽浑身一僵，玉简“当啷”落地：“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真正的背叛者，不会在动手前解释这么多。”叶无殇踏前一步，火焰顺着地面蔓延，将青羽的退路封死，“说吧，玄霄的主力部队在哪里？”
就在这时，谷外突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叶无殇心头一跳，转身望去，只见西北方的妖洞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黑雾，隐约能听见妖皇的怒吼：“小友！护住霜儿！这些杂碎交给老夫！”
“父亲！”白霜再也顾不上青羽，转身就往妖洞方向跑。叶无殇正要跟上，却见青羽突然扑向祭坛上的护谷阵核心——那是枚嵌在祭坛中的血色妖核，正是白霜的母亲用生命留下的护谷灵核。
“给我停下！”叶无殇挥出一道火焰锁链，却被青羽用妖力震碎。对方眼中闪过疯狂，指尖已经触到妖核：“只要毁掉灵核，玄霄真人答应放过我的族人……”
“轰！”
妖核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青羽的手掌瞬间被灼穿。他惨叫着后退，胸前的血誓咒红绳“滋滋”作响，渗出黑色脓液：“你……你早就知道本座要动手？”
叶无殇看着祭坛上流转的红光，突然想起三天前白霜曾偷偷在妖核上刻下“血契封”——只有妖族圣女的血脉才能激活的禁制。他没空解释，抓起白霜就往妖洞方向狂奔，身后传来青羽的惨笑：“没用的！玄霄真人的‘血魂幡’已经锁定了妖谷坐标，就算杀了本座，你们也逃不掉——”
话音戛然而止，一道剑光从青羽眉心贯入。叶无殇回头，看见妖谷右护法苍狼正握着滴血的战刀，腹部插着半截断剑：“小友快走！老东西我替你们拦住这些杂碎……”
话未说完，苍狼被数道剑光同时击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叶无殇咬紧牙关，不再回头。当他冲进妖洞时，正看见妖皇被十二道血魂幡围成圆阵，每道幡面上都映着妖族子民的面容，幡角处拴着的，正是他们的妖核。
“父亲！”白霜惊呼着就要冲上去，被叶无殇一把拉住。他能清楚地看见，妖皇胸前的护心镜已经碎裂，龙形妖纹黯淡无光，每道血魂幡正在抽取他的妖力，转化为幡面上的血色咒文。
“是玄霄的‘万妖炼魂阵’。”叶无殇低声道，“用妖族的妖核做引，专门克制妖皇的血脉之力。霜儿，你还记得妖谷密典里记载的‘逆血祭’吗？”
白霜浑身一震：“你是说……用我的圣女血脉，反向激活炼魂阵？”
“没时间犹豫了。”叶无殇看着逐渐逼近的仙界修士，他们的甲胄上都刻着玄霄真人的云雷纹，显然是其亲卫部队，“我帮你拖住阵眼，你趁机用血祭破阵。”
他突然甩出所有的储物符，数百枚淬毒的丹药在半空炸开，绿色毒雾瞬间笼罩了右前方的三道血魂幡。那些修士显然没料到他会用丹道手段攻击，猝不及防下纷纷中毒倒地，幡面也出现了裂痕。
“好小子！”妖皇见状大笑，“有点你前世的风范！”
叶无殇没空细想这句话的含义，幽蓝火焰化作九道火蛇，缠住左前方的四道血魂幡。每道火蛇触碰到幡面，就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血色咒文开始扭曲。
“就是现在！”叶无殇大喊。
白霜咬牙，指尖掐出妖界禁术“血祭决”，银针刺破舌尖，精血喷在掌心的狐族图腾上。她的九道狐尾突然发出刺目银光，强行突破炼魂阵的压制，化作实质的光刃，劈向正中央的主幡。
“雕虫小技！”
冷笑从空中传来，玄霄真人踏剑而至，手中拂尘扫出，竟将白霜的光刃生生震碎。他看向叶无殇，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你竟能将九幽蚀天诀与丹道融合，不过……”
他抬手，十二道血魂幡突然发出尖啸，幡面上的妖族面容开始崩解，化作滚滚血雾：“本座的炼魂阵早已吞噬了三百名妖族的精魂，就算你能破阵，这些亡魂也会永世不得超生！”
叶无殇只觉心头一痛，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边哭喊。他突然想起在藏书阁看到的画面，玄霄用妖族精血炼制傀儡的场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以为用亡魂做要挟，我就会束手就擒？”
“不然呢？”玄霄冷笑，“你看看周围——”
他挥了挥手，炼魂阵外突然浮现出上百个被锁链捆住的妖族孩童，每个孩子颈间都挂着刻有“灭”字的铁牌：“只要你乖乖跟本座回仙界，本座就放了这些孩子。否则，血魂幡下，鸡犬不留。”
白霜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你……你竟连孩子都不放过？”
玄霄耸肩：“成大事者，何须妇人之仁？叶无殇，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母临死前，是如何哭喊着求本座饶你一命的？”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叶无殇心头。他眼前闪过母亲临终前的面容，耳边响起父亲被斩时的闷哼。幽蓝火焰突然暴涨数倍，将他周身的地面烤得龟裂，就连玄霄的剑光触碰到火焰，都发出“噗嗤”的熄灭声。
“你敢拿他们说事——”叶无殇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额间符文亮起，“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魔功，是如何吞噬人心的！”
他突然张开嘴，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火焰——那是九幽蚀天诀的第二层“蚀心焰”，专门灼烧修士的识海。玄霄脸色大变，慌忙掐出护心诀，却还是慢了半拍，识海传来剧烈刺痛，险些从剑上跌落。
趁此机会，叶无殇猛地扑向炼魂阵的主幡。他能清楚地看见，主幡中央刻着的正是玄霄的生辰八字，幡面下镇压着的，竟是他父母的合葬玉简。
“还给我！”叶无殇怒吼，火焰化作利爪，撕开主幡的外层禁制。
玄霄终于回过神来，眼中闪过狠厉：“既然你找死，本座就成全你！”
他掐出剑诀，背后浮现出巨大的斩仙剑虚影，狠狠劈向叶无殇。白霜惊呼着扑过来，用身体替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霜儿！”叶无殇只觉心脏被人攥紧，白霜的鲜血溅在他脸上，温热而粘稠。她勉强抬头，扯出个笑容：“别管我……破阵要紧……”
剧痛与愤怒在瞬间点燃了叶无殇体内的魔魂。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魔尊幽冥在封印前说过的话：“吾之转世，若遇至亲之危，当斩尽前尘，以魔心证道。”
“好，那就让你们看看——”叶无殇缓缓站起身，白霜的血滴在他额间符文上，竟让符文化作实质的黑莲，“什么叫真正的魔尊之怒！”
他抬手，原本被压制的魔气轰然爆发，化作遮天蔽日的黑雾。在黑雾中，无数妖魂虚影浮现，正是被玄霄屠杀的妖族子民。叶无殇指尖划过主幡，九幽蚀天诀直接吞噬了幡面上的血咒，连带着玄霄的生辰八字也被抹去大半。
“不可能！”玄霄终于露出惊恐之色，“你明明只有筑基期，怎么可能——”
“因为我是幽冥的转世。”叶无殇转身，眼中倒映着黑雾中的妖魂，“而你，不过是个偷学魔功的跳梁小丑。”
他伸手，玄霄手中的斩仙剑突然不受控制，“当啷”落地。那些围住妖洞的仙界修士，竟一个个抱着头惨叫，他们体内被种下的血魂咒，正在被叶无殇的魔气反向吞噬。
“父亲，借您妖力一用！”叶无殇对妖皇喊道。
妖皇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还是果断将剩余的妖力渡给了他。叶无殇闭目，再睁开时，眼中已是纯粹的幽蓝，没有一丝杂色。他抬手，黑雾化作巨手，直接抓住了玄霄的身子。
“你……你想干什么？”玄霄终于慌了，“本座是仙界执法长老，你敢动本座——”
“动你？”叶无殇冷笑，“我要让你尝尝，被自己的血魂幡反噬的滋味。”
他指尖掐出玄霄曾在玉简中记载的炼尸诀，黑雾突然化作千万条细蛇，钻进玄霄的七窍。对方的惨叫戛然而止，身子开始膨胀，皮肤下鼓起无数血包，每个血包上都映着被他害死的妖族面容。
“小友，够了！”妖皇突然出声，“再下去，你会被魔气反噬的！”
叶无殇浑身一震，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变成黑色，皮肤下有暗纹在游走。他强行收回魔气，玄霄的身子“砰”地砸在地上，已经不成人形，但还有一口气在。
“霜儿！”他慌忙跑到白霜身边，用幽蓝火焰替她灼烧伤口。还好，斩仙剑虽重，却被她用狐族秘传的“幻身术”避开了要害，只是伤及皮肉。
白霜勉强抬头，看见玄霄的惨状：“他……他死了吗？”
叶无殇摇头：“暂时没死，但他的识海已经被蚀心焰烧毁，再也无法修炼。”
他站起身，看着周围劫后余生的妖族子民，还有那些被救下的孩童。妖谷的溪水还在流淌，却染成了血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但总算安静下来。
青羽的尸体躺在祭坛旁，脸上还带着解脱的笑意——血誓咒在玄霄失去力量的同时，也随之消散。叶无殇捡起他掉落的红绳，突然发现绳结里藏着片残破的玉简，上面刻着：“玄霄欲用叶无殇祭献魔尊，三月后月圆之夜，锁魔阵重启……”
“三月后吗？”叶无殇喃喃自语，将玉简递给妖皇。
妖皇看过之后，脸色凝重：“锁魔阵是三百年前封印魔尊的阵法，若被玄霄重启，恐怕会强行剥离你的魔魂，让真正的魔尊分身降临。”
白霜挣扎着站起来：“也就是说，玄霄之前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给魔尊分身铺路？他根本不想自己成为魔尊，而是想让分身降临，借机夺取力量？”
叶无殇点头，想起在藏书阁看到的幻象，玄霄与幽冥分身的交易。他突然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悸动，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苏醒。
“不管怎样，我们还有三个月时间。”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妖谷外逐渐消散的黑雾，“从现在起，我要闭关修炼九幽蚀天诀第三层，同时研究如何破解锁魔阵。霜儿，你负责联络其他妖族部落，准备反攻仙界。”
白霜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突然伸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好，我们一起。”
妖皇看着这对少年少女，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幽冥与妖后并肩作战的场景。他轻叹一声，转身走向妖洞深处，那里还有无数伤员需要救治。
溪水继续流淌，血色逐渐被冲淡。叶无殇望着天边的残阳，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变得高大而狰狞，仿佛有另一个身影与他重叠。他知道，这三个月的修炼，将决定他是成为真正的魔尊，还是永远被困在转世的枷锁中。
而前方等待着他的，不仅是玄霄的阴谋，还有那个在锁魔阵后，即将降临的——魔尊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