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殇的指尖还在滴落着黑色血珠，那是与前世分身厮杀时留下的创伤。分身化作光点消散前，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仿佛百年桎梏终于得解。怀中的白霜轻轻扯动他染血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后怕：\"无殇，你的瞳孔...又变成赤金色了。\"
他怔了怔，抬手指尖凝聚幽蓝魔火，在火光摇曳中看见自己倒映在霜刃上的眼瞳——本该漆黑的瞳孔里，血丝如蛛网般蔓延，中央凝结着一枚六芒星状的魔纹。这是吸收分身本源后的副作用，亦是魔尊血脉在体内沸腾的征兆。
\"先别管这个。\"叶无殇反手握住白霜冰凉的指尖，忽然抬眼望向天际。原本晴朗的苍穹不知何时已被阴云笼罩，千里之外的幽冥谷方向，隐约有黑色瘴气如巨蟒般翻涌，\"玄霄的气息...他去了封印之地。\"
白霜脸色骤变：\"三百年前镇压魔尊的上古禁地？难道他想...\"
\"打开封印。\"叶无殇的声音低沉如铁，魔功在经脉里奔涌时，他清晰感知到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那是属于幽冥魔尊的残念，带着千年未散的戾气与不甘，\"当年玄霄亲手布下封印，如今又要亲手毁掉它，原来从始至终，他想要的从来不是除魔卫道。\"
两人御剑赶往幽冥谷时，天地已呈现出诡异的倒转之象。星辰逆行于白昼，江河倒灌向山巅，空中浮沉着无数泛着幽光的符篆——正是三百年前玄霄用来镇压魔尊的\"九幽冥刹阵\"。此刻阵法却在逆向运转，每一道符篆都渗出黑红色的魔血，在天际勾勒出巨大的骷髅图腾。
\"叶无殇，你来得正好。\"玄霄的声音自阵眼传来，他负手立于悬浮的祭坛之上，道袍上的云纹已被血污浸透，\"来看一看，你前世的尊容。\"
祭坛中央，九根盘龙柱正在喷涌出黑色雾气，雾气汇聚成一道直通天际的旋涡，隐约可见旋涡深处有一具遮天蔽日的骸骨。那骸骨的头颅上生长着九根尖角，每一根都缠绕着锁链，胸腔位置豁然贯通，能看见内部跳动着一颗幽蓝色的魔核——正是叶无殇每次运功时，心口处隐隐作痛的根源。
\"幽冥魔尊的残躯...\"白霜握紧了腰间的霜华剑，剑身却在颤抖，\"传说他被斩碎灵识，肉身镇压在此，难道玄霄想...\"
\"重塑魔尊之身。\"叶无殇感觉喉间泛起腥甜，魔核与残躯产生的共鸣几乎要撕裂他的丹田，\"当年玄霄封印魔尊时，便在他体内种下了夺舍之种。如今借我觉醒的契机，他要让幽冥成为自己的傀儡。\"
玄霄指尖掐诀，祭坛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九根盘龙柱同时断裂，骸骨的手指缓缓从漩涡中伸出，每一根指节都有山岳般大小，指尖滴落的黑血砸在地面， instantly 绽开腐蚀万物的魔莲。叶无殇瞳孔骤缩，他看见骸骨的额心处，一枚与自己体内一模一样的魔核正在缓缓转动——那是玄霄的本命法宝\"太初灵核\"。
\"你以为击败分身就能改变命运？\"玄霄的笑声混着魔雾滚来，他抬手按在骸骨眉心，霎时间黑红双色魔气在他周身沸腾，\"三百年前，我用这具躯体修炼'逆魔转生术'，如今终于能与幽冥融为一体。叶无殇，你注定要看着自己的前世，成为我踏碎三界的兵器！\"
白霜突然拽住叶无殇的手腕后退：\"小心！他要把残躯的力量导入你体内！\"
话音未落，叶无殇便感觉一股巨力拽着他飞向祭坛。魔核在胸口剧烈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与残躯融合。他咬牙凝聚九幽蚀天诀，黑色火焰在掌心炸开，却在触碰到玄霄的护体灵光时如泥牛入海。
\"别挣扎了，\"玄霄抬手轻挥，叶无殇便如断线纸鸢般砸在祭坛边缘，喉间涌出的黑血里混着碎肉，\"你以为'魔心证道'是救赎？错了，那不过是我为你准备的养料。待你与幽冥彻底融合，我便能以仙身入魔，成就亘古未有的混元大罗魔仙！\"
白霜挥剑斩向玄霄，霜华剑却在触碰到魔气的瞬间寸寸崩裂。她踉跄着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叶无殇被黑色锁链捆上祭坛，与那具骸骨的胸口相对。魔核与残躯的魔核同时亮起，一道光柱贯穿天地，叶无殇感觉有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炸开——那是幽冥魔尊的前世今生，是被玄霄篡改的真相。
\"原来...当年是你...\"他咬碎一颗臼齿来保持清醒，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你骗我自封灵识转世，为的就是今日借我血脉破除封印...\"
玄霄指尖点在叶无殇眉心，强行注入一道仙力：\"不错。三百年前你太强了，我只能用计让你误以为杀戮过重，自愿散去修为。如今你带着悔恨重生，却不知这悔恨本身，就是我布下的咒印。\"
祭坛下方突然传来震动。原本被镇压的幽冥谷底，无数妖族骸骨破土而出，他们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火，整齐划一地朝着祭坛叩首。白霜瞳孔剧缩，她认出这些骸骨正是当年被玄霄以\"除魔\"之名屠戮的妖族先贤。
\"他们的怨气，就是打开封印的钥匙。\"玄霄抬手一挥，骸骨们胸前浮现出血色咒文，化作流光涌入残躯，\"叶无殇，看好了，这就是你誓死守护的仙界，究竟有多肮脏。\"
叶无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轰然碎裂。不是肉身，而是桎梏着记忆的枷锁。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在漫天血雨中护住妖族幼童，却被玄霄从背后刺穿心脏；看见玄霄将魔尊残魂注入幼童体内，亲手制造出\"魔尊转世\"的传说；更看见自己临终前立下的血誓——\"若天道不公，我便以魔心重写规则\"。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幽冥...\"他笑了，血泪混着黑血滑落，赤金色的瞳孔里燃起毁天灭地的业火，\"玄霄，你算错了一件事。\"
\"哦？\"玄霄的笑容第一次出现裂痕，他发现叶无殇周身的魔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那些原本束缚他的锁链竟开始融化。
\"魔心证道，从来不是臣服于力量。\"叶无殇抬手握住插在胸口的锁链，指尖溢出的魔火将其烧成飞灰，\"而是...让天道，向我臣服。\"
幽冥残躯突然发出不甘的嘶吼。本该被玄霄操控的骸骨，此刻竟缓缓转向叶无殇的方向，九根尖角同时断裂，化作九道流光没入他的丹田。玄霄惊恐地后退：\"不可能！你不过是转世分身，怎么可能唤醒本体意识？\"
\"因为他从来不是分身。\"沙哑的声音从叶无殇喉间溢出，却不是他的语调。白霜瞪大双眼，看见叶无殇的右半边脸浮现出幽冥魔尊的魔纹，左半边却仍是人类的容貌，\"三百年前，我自愿分裂灵识转世，只为洗净杀戮业障。如今业障已消，该清算的...是你了。\"
玄霄疯狂运转仙力，却发现周身的魔气竟在倒灌进叶无殇体内。祭坛开始崩塌，幽冥残躯化作光点汇入叶无殇的经脉，他感觉有两种力量在体内交锋——一是玄霄注入的仙力，二是幽冥本源的魔气。但奇怪的是，两者竟在他的丹田处渐渐融合，形成一枚阴阳鱼状的气旋。
\"这是...混沌道种？\"玄霄的声音里终于出现恐惧，\"你竟然在转世过程中，悟透了仙魔同源之理？\"
叶无殇抬手轻挥，玄霄引以为傲的护体灵光如薄纸般碎裂。他掐住玄霄的脖子提至半空，看着对方眼中的惊恐，忽然笑了：\"玄霄，你以为控制了我的前世今生，就能掌控天道？可你忘了，真正的魔尊...从来不需要向天道低头。\"
魔火自掌心腾起，却在触及玄霄眉心时突然转向，将他体内的太初灵核剥离出来。叶无殇握住那枚流转着黑白二气的灵核，感觉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原来玄霄为了追求永恒，早已将自己的神魂分裂成无数碎片，散布在三界各处。
\"留你一缕残魂，让你亲眼看看三界重塑。\"叶无殇随手将灵核掷入幽冥谷深处，转身走向白霜。此时他的眼瞳已恢复漆黑，唯有眼角残留一抹赤金，\"霜儿，我们该走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白霜伸手触碰他的脸，感觉到皮肤下流动的力量正在趋于平静。远处的天际，被破坏的九幽冥刹阵正在崩塌，无数魔气散入人间，却在接触到叶无殇时自动凝成莲花形态。她忽然想起妖族古籍中的记载：\"魔心证道者，非正非邪，唯顺本心。\"
\"无殇，你的眼睛...\"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叶无殇轻笑，指尖凝聚一缕魔气，在掌心映出倒影——不知何时，他的额心竟浮现出一枚淡金色的魔纹，形如莲花，却有九片墨色花瓣。那是幽冥魔尊的印记，亦是他全新的道纹。
\"这是新生的标志。\"他握住白霜的手，御剑飞向天际，身后的幽冥谷正在被新生的植被覆盖，\"从今天起，没有仙界，没有魔族，只有顺应本心的道。\"
天际响起一声龙吟，一条由魔气凝聚的巨龙盘旋在叶无殇头顶，龙吟声中带着三百年的冤屈与不甘，却又蕴含着破茧重生的希望。白霜靠在他肩头，忽然看见远处云层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正是曾在古战场帮助过他们的神秘黑衣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
叶无殇望着渐渐消散的阴云，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或许...是另一个我吧。\"
话音未落，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轰鸣。原本被封印的幽冥谷深处，升起一座崭新的宫殿，殿门上镌刻着三个鎏金大字：\"无界宫\"。那是叶无殇以魔心之力重塑的道场，亦是三界众生新的起点。
风掠过山巅，带来远处妖族的歌声。白霜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男子的心跳——那是与天地同频的律动，是魔心证道后的宁静与浩瀚。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三界的秩序将被重新书写，而他们，将是这场变革的见证者，亦是创造者。
叶无殇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赤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怕吗？\"
\"不怕。\"白霜回以微笑，指尖凝聚的霜花落在他掌心，化作一颗晶莹的种子，\"因为我们的道，是一起走出来的。\"
远处，新生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他们脚下，幽冥谷的废墟上正绽放出第一朵血色莲花，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里，隐约可见三界众生的未来——那是一个没有隔阂，只有本心的世界。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