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到了。
妮妮看着千纸鹤不停地摇晃，会心的笑了笑。
陈凯黑着脸走出书房，重新戴上了“慈父面具”。白绫紧随身后，心情不佳。
后厨传来轻微响动，鼻尖飘来饭菜香。
餐厅里，张妈正忙着摆碗筷。她的手微微发抖，眼神游移不定。
白绫坐在长餐桌旁，脸上的怒意已被假笑取代。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精美的餐盘边缘。
“妮妮，吃饭了！”陈凯的声音不冷不热。
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妮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见陈凯的黑脸，像只受惊的小鹿，试探性地朝餐厅挪动。
“愣着干什么？快来坐下。”陈凯依旧阴着脸。
妮妮小跑过去，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裙角。
“来，到阿姨身边坐”。
“不，是妈妈身边。”白绫露出甜美笑容，拍拍身旁位置。
妮妮犹豫片刻，慢慢坐下，拉开与白绫最大距离。
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红烧肉、清蒸鱼、腊肠炒青菜，还有妮妮最爱的排骨汤，香气四溢。
白绫娴熟地给陈凯夹菜添饭，强撑着笑意。
“尝尝这块鱼，我特意交代张妈做的。”她的声音甜腻，使劲往陈凯碗里夹鱼。
妮妮垂着脑袋，偷偷看着这一幕。她面前只有一个白碗，里面盛着小半碗米饭和几根青菜。
张妈走过来，欲言又止。她看看妮妮，又看看白绫，最终默默退到一旁。
白绫给陈凯添了第三次菜，才终于想起妮妮。
她瞥了眼妮妮面前的白饭，轻描淡写道：“这样就够了吧？小孩子饭量小，多吃青菜。”
陈凯头也不抬，自顾自吃着鱼肉。
妮妮刚夹了一筷子青菜，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
她脸刷地红了，更低下头，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
白绫假意关切：“怎么了妮妮？青菜不好吃吗？”
妮妮小声答道：“没有…很好吃…”
她偷瞄了一眼桌中央那碗冒着热气的排骨汤，咽了咽口水。那是妈妈在世时，每周都会给她煲的。
妈妈总说，喝了长高个。
思念刺痛心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妮妮鼓起勇气，小声道：“阿姨，我能…喝一点汤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绫抬起头，挑眉看着妮妮：“哦？想喝汤啊？”
“叫妈妈！”
妮妮握紧勺子，嘴巴紧闭。
看妮妮没有配合，白绫换了个嘴脸。
“算了，比吃屎还难。”白绫挂着脸，嘴角撇着。
她起身，拿起小碗，走向那锅排骨汤。
陈凯抬眼看了一下，又低头吃饭。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张妈在角落不安地搓手。她看到白绫那个阴险蛇精脸，心里感觉这事不会那么简单。
白绫故意从锅底舀汤，那里最烫。她试了试温度，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
“给，排骨汤，趁热喝。”她端着碗，向妮妮走去。
妮妮脸上露出期待，伸出小手要接。
白绫的脚步突然加快，手腕一翻，滚烫的汤液朝着妮妮的脸和胳膊倾泻而出！
“啊！”张妈惊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餐厅里蓦地刮起一股不大但急促的风！
窗帘猛地飘动，桌上的纸巾飞起。
风直接撞向白绫伸出的手臂！
汤碗偏离原本轨迹，大部分热汤泼洒在地板上，溅起白色水花。
但有几滴热汤反弹到白绫自己的手背上！
“啊啊啊！烫死了！”白绫尖叫着，碗啪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疼得直跺脚，手背立刻红肿起来。
陈凯皱眉，筷子停在半空：“怎么回事？”
他锐利的目光从窗外扫到地上的碎碗，再扫向瑟瑟发抖的妮妮。
妮妮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我不是故意的…”妮妮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白绫捂着手背，疼痛中夹杂着恼怒：“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什么都做不好，要喝汤就好好接着，磨磨蹭蹭的！”
陈凯冷冷道：“怎么把自己也烫了？”
白绫委屈地抬头：“突然刮进来一阵风，把我手都吹歪了！”
她忽然住了口，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眼睛瞪大，死死盯着那扇关闭的窗户。
陈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头皱得更紧。
“风？什么风？”
张妈默默拿了抹布，跪下来擦地板，眼中闪过困惑。
白绫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带着恐慌：“就是风啊！你没感觉到吗？那种冷冷的、刺骨的风！”
她小声嘀咕：“和昨晚那个风一样……”
陈凯眼神变得阴鸷。他放下筷子，指了指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
然后看向妮妮：“吃完饭去写作业。”
白绫不依不饶：“那风…那风真的很奇怪…”
“够了！”陈凯猛地一拍桌子。
餐厅陷入死寂。
林微雨的意识在餐厅上方盘旋。她刚才本能地冲向女儿，感受到那股强烈的保护欲。那一刻，她似乎变得更清晰、更集中了。
妮妮还在颤抖，嘴唇轻轻蠕动，仿佛在无声呼唤什么。
林微雨想靠近她，却感到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涣散。
张妈收拾完地上的碎片，忽然感到一阵凉意掠过后颈。她下意识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空气。
“我去冰敷一下。”白绫起身，恶狠狠地瞪了妮妮一眼，快步离开。
陈凯站起身离开，冷冷道：“这个家太乱了，乱七八糟。”
“风”更大了些，把餐厅纸巾吹飞，餐布乱卷，真正做到乱七八糟的乱。
妮妮低着头，默默把碗里的米饭一粒粒吃完。
林微雨在房间横冲直闯，到处游走。
她想起生前最后那天，陈凯的冷眼，白绫的笑脸，高楼的栏杆，还有那把闪着冷光的匕首…
还有，还有一个猫咪的笑脸。
“风”慢慢停了下来，信息量太大，让她有点受不了。
直到妮妮离开餐桌，又化成微风跟随着她，轻轻抚过她的发梢。
林微雨在心底发誓：她会守护女儿，即使只是一缕风。
而陈凯站在餐厅的阳台上，点燃一支烟，目光阴沉地望向夜空。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又或是在等待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
夜色渐深，餐厅灯光熄灭了。客厅里的光亮透出，照在陈凯冰冷的侧脸上，现出雨夜中那恐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