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内,寒香见倚在描金雕花床上,看着皇帝亲手为她挑起红盖头。
烛光摇曳间,她眼角的泪痣愈发妖冶:
“皇上,民间夫妻成婚后,都要喝合卺酒。”
皇帝大笑,从侍女手中接过两只镶金的羊角杯,斟满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依你,全都依你!”
两杯相撞,酒水飞溅,他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寒香见搂入怀中。
“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对容儿的宠爱,无人能及!”
寒香见顺势环住皇帝脖颈,指尖轻轻划过他后颈凸起的骨节,红唇凑近他耳畔吐气如兰:
“可臣妾听说,皇上曾与一个叫如懿的妃子,在宫中种下并蒂莲,还说要与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故意顿住,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
“如今对臣妾说这话,倒显得臣妾像个贪心之人了。”
皇帝的醉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激散几分,这好端端的提如懿那个晦气的做什么,不过转头他望着怀中人似嗔似怨的眼神,心中竟泛起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想要辩解,却见寒香见突然松开手,转身背对自己解开嫁衣的系带:
“罢了,是臣妾僭越。皇上既是天子,三宫六院本是常理……”
“容儿!”
皇帝猛地将人拽回怀中,发间的玉冠歪斜,眼中满是急切。
“朕对那个如懿不过是年少情谊,怎能与你相比?更何况,如懿是一届罪人,不提也罢,提了晦气。”
他抓起寒香见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自你入宫,朕才知何为心动。从今往后,若违今日之誓,便叫朕……”
寒香见脸上闪过片刻的不自然,只是转瞬即逝,没叫皇上看出什么端倪。转而她便慌乱捂住他的嘴,在掌心下感受到皇帝剧烈的心跳。
她垂下眼帘,掩住眼底转瞬即逝的算计,再度抬眸时已是泪光盈盈。
“臣妾只要皇上记得此刻情意便好。”
窗外忽起一阵怪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寒香见娇呼一声缩进皇帝怀中,而皇帝顺势将人抱上床榻。
鲛绡帐幔缓缓垂下的瞬间,寒香见望着帐顶绣着的并蒂莲纹,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这紫禁城的夜,才刚刚开始。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海兰缩在延禧宫的角落里,听着宫女们的议论,脸色愈发难看。
金玉妍将手中的翡翠镯子狠狠摔在地上,碎玉四溅。她虽然如今也不喜皇上,但碰上一个如此看不上眼的人争夺了皇上的宠爱还是会生气。
而葳蕤坐在翊坤宫的镜前,任由紫月为她簪花,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娘娘,这椒房之宠……”
紫月忍不住开口。
“越离谱,越好。”
葳蕤望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抚过鬓边的珍珠。
“如此僭越之举,前朝后宫都会怨声载道,便是太后也不会坐视不理。寒香见,你究竟想将这出戏唱到何时?”
而长春宫处,鎏金兽炉里,龙涎香烧得噼啪作响。
“椒房之礼?一个塞外女子,也配行中宫大婚之仪?”
富察琅嬅攥着碎瓷片的手突然松开,尖锐的瓷角在掌心留下暗红血痕。
她盯着案上打翻的茶渍在织金锦缎上晕开,如同一朵败落的牡丹。
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更天的寒意顺着雕花窗棂渗进来,却不及她眼底的凉薄。
“素心,把这残局收拾了。”
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珊瑚护甲划过铜镜,映出她微微发青的眼圈。
素心捧着青瓷碎片的手一顿:“娘娘,您的伤……”
“无妨。”
富察琅嬅慢条斯理地用帕子裹住伤口,绣着并蒂莲的丝绢很快洇出血迹。
“皇上要荒唐,便由着他去。本宫膝下有儿有女,长春宫的牌匾也不是靠着恩宠挂上去的。”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
“穆贵妃说得对,跳得越高,摔得越重。寒香见这般不知收敛,自有她的报应。”
铜镜里,她亲手摘下凤冠上最耀眼的东珠,任由繁复的珠翠在妆奁里叮当作响。
“明日让内务府将各宫冬季炭火配额重新造册。”
富察琅嬅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承乾宫若要特殊用度,便按规矩呈报。至于其他……”
她笔尖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晕开小小一朵。
“皇上的枕边风,吹得再猛,也掀不起祖宗家法。”
窗外寒风呼啸,卷着细雪扑在窗纸上。
富察琅嬅望着烛火中自己平静的倒影,终于将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
长春宫的夜依旧静谧,唯有更漏声滴答,与不远处承乾宫传来的丝竹声,在冷夜里奏出截然不同的曲调。
翌日卯时三刻,长春宫的铜鹤香炉刚升起袅袅青烟,各宫妃嫔已按位序坐好来给皇后请安。
富察琅嬅端着鎏金茶盏轻抿,余光扫过空着的主位旁席——那是皇上特赐给寒香见的位次。
一个贵人,有如此殊荣,还当真是宫中的独一份。
金玉妍攥着绢子的手指节发白,冷笑道:
“不过是仗着狐媚手段得了几日恩宠,连晨昏定省的规矩都抛到脑后了?”
她故意提高声调,让殿内众人都听得清楚。
“皇上纵着她,难道咱们也要跟着折辱自己?”
魏嬿婉用团扇掩住唇角,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姐姐莫气,听说容贵人昨夜缠着皇上听寒部的曲子,到丑时还未歇呢。这般不知节制,怕是要把皇上的身子掏空了。”
她话音未落,高曦月已重重将茶盏搁在案上,鎏金盏托与青玉桌面相撞,溅出几滴茶汤: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若在本宫宫里,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就在殿内议论声渐高时,门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通传声:
“容贵人到——”
众人瞬间噤声,只见寒香见裹着白狐裘大氅,赤红裙裾绣着雪山图腾,足踝银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她今日未着宫装,反倒将寒部服饰穿得张扬,袒露的小臂套着粗犷的铜环,发间缀满狼牙与兽骨,却突兀地在右手戴着三枚镶东珠的翡翠护甲,十根手指套满嵌红宝石的金戒指,珠光宝气与野性装扮冲撞得刺眼。
这装扮不伦不类,但又十分贴近如懿之前的喜好,看的葳蕤不禁咂舌。
内心中的那个猜测,又不禁坐实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