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董特助格挡开李汉的勾拳,一通走位之后一不小心误伤站在李汉身后不远处看戏的金敏芝时,钱朝就知道,她稳了。
金敏芝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敢对自己动手,她站在打手身后完全没将这次斗殴当回事,抱着胳膊刷手机回消息。
身前的小弟忙着跟对方的保镖对打,完全没注意到老板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在董特助一肘子冲他捣过来时,小弟下意识紧急避险躲向一旁。
董特助没收住力,惯性带着他继续向前,结果就是,那一肘击,结结实实落在金敏芝的肩膀上了。
金敏芝眼前一晃,手机跌落到地面上,她捂着钝痛不已的肩膀,为了稳住自己的身形,不由自主向后踉跄了两步。
如果金敏芝身后是平地,那么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甚至以她踩着细高跟也身形稳当的身法来看,她只是狼狈几秒就能很快直起身子恢复先前的居高临下。
但金敏芝的身后,是马路牙子。
马路牙子后,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带。
金敏芝被马路牙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彻底失重,不受控制摔进那条拥抱董特助的绿化带之中。
在场扭打在一起的众人短暂的茫然了一瞬。
李汉反应过来自己养尊处优的老板被人肘击进绿化带之后,脸上的愤怒,僵硬了一瞬。
完了。
金敏芝周身的温度,猛然低了好几度。
李汉顾不上和对方的人继续缠斗,慌慌张张冲过来就去搀扶金敏芝,“老板……老板您没事吧?”
金敏芝带着一身翠绿的树叶重新站到柏油路上时,一双眼睛毒蛇似的扫过董特助和他身旁同样神情呆滞的保镖。
她怒极反笑,一把扯下自己的墨镜摔到地上,镜片碎屑飞溅开来。
“阮家是吧?!”
董特助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精准的直接把对方老板肘进绿化带。
在此之前,在董特助的设想之中,自己和对方仅限于手下之间的小打小闹,怎么也不该把更上一层的人物给牵扯进来。
这时,董特助的理智回来了一点。
他还没搞清楚对方的身份背景,就一肘子让双方的矛盾上升了一个层级。
男人脸色越发难看,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出来一趟不仅没完成阮总交代的接人任务,甚至在半路替他惹了个不知道好不好收场的黑道人物。
董特助眼前又一黑。
他觉得自己这几年来顺风顺水跟着阮家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前途无量的事业,好像在一瞬间就看到了头。
金敏芝抬手指了指董特助,又指向他身后的车,声音阴鸷,一字一句,“把这个不长眼的杂种的车,一辆不留,全给我砸了!李汉,给阮家送信,让他家家主亲自出面过来赔罪。”
“我非得看看到底是多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能培养出这么废物的下属!”
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的黑道设定了大多都是游手好闲的闲散人,金敏芝摇人的效率比阮家来人的效率高了不知多少倍。
钱朝坐在车厢里的货物上,看着四面八方疾驰而来的六七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车门一开,数十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拿着各式各样的长柄武器,鱼贯而出。
钱朝目瞪口呆。
这事态的走向好像越来越离谱了。
人数压制下,董特助就算再有心想护下商务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先前对方还是只局限于斗殴的小打小闹,但现在,董特助看到那些人手里开刃的砍刀时,便心知肚明对方这是实打实要动真格的。
这些人不怕见血。
董特助确定对方在黑道地位不低,脸色铁青。
他刚刚给阮总发了求救信息,但看对面这架势,他和司机保镖能不能安全扛到阮总的人到,都是问题。
“喂!”董特助试图挡在藏匿顾飞星的商务车面前,还想再替自己的工作挣扎挣扎,“咱们谈谈,别动车————”
“谈你祖宗!”李汉神情狰狞,抓过小弟递来的新刀,重重朝董特助所在的位置砍了过来。
一米长的砍刀破风冲面门砍下来,就算是再硬的硬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得缝多少针。
董特助的求生欲望在最后一刻还是战胜了事业欲,他眼疾手快向一侧躲开,砍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肩膀,重重砍向车门。
藏匿在车里的顾飞星,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和那些疯子仅仅只有一扇车门之隔。
他甚至能看到车玻璃外,不断挥下的钝器。
砸车声雨点似的,一声一声,混着那些黑社会的咒骂声,催命符似的,让人胆战心惊。
车身被砸时产生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原本让人心安的封闭空间,在此刻却难以给车里祈祷能躲过一劫的人带来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顾飞星慢慢闭上眼,紧抓着座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砰砰的打砸声近在咫尺,震的顾飞星太阳穴一突一突的阵痛。
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车厢之中,几乎要让人窒息。
对于信奉活着总能翻盘的顾飞星来说,死亡一直是他能绞尽脑汁要避开的难题。
哪怕重生过两次,顾飞星也还是厌恶濒死时令人作呕的感受。
他不是会为了重生主动放弃当下的人。
即便现在自己已经身陷死局,马上就会被破开车门的黑社会发现,青年的大脑依旧在维持着思考,思考他暴露之后能做什么,说什么,才能让自己安全从金敏芝手下离开,保全自己投奔阮家的可能性。
阮家是现在一无所有的顾飞星,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
钱朝见实在没人愿意分给她一丝视线,也不再摸鱼,而是翻下车厢,在人群之外,毫无存在感的拉开车门,回到她的驾驶位上。
车玻璃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渔网状的裂痕很快就遍布整面车玻璃,商务车四周都是挥舞武器的打手,就算顾飞星现在腿没废,也是插翅难飞。
“哗啦!!!”
又是一撬棍下来,顾飞星身旁的车玻璃,再也支撑不住,碎成无数碎片,飞溅的整个车厢都是。
“李哥!!!”打手刚要去拉车门,瞥见车里座椅上脸色惨白的顾飞星,震惊不已,扭头就去喊李汉,“老板那个儿子在车里!!!”
金敏芝要转身回车上的脚步一顿,她慢慢扭过头,锋利的视线扫向那个打手,重复了一遍关键词,“儿子?”
金敏芝似乎是想到自己和现任丈夫的孩子,神情几不可察的柔和一瞬,但很快又阴沉下来。
她精心培养的孩子眼光没这么差,不可能和这些目光短浅的货色走到一起。
金敏芝想通了什么,精致的五官蒙上一层见到厌烦的东西时的嫌恶,这嫌恶几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情绪,将她不屑一顾的神情也扭曲的越发骇人。
“顾飞星?”
刻在顾飞星灵魂里的恐惧,顺着逐渐逼近的高跟鞋的脚步声弥漫开来。
那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凤眼,很快便出现在空荡荡的车框外,锁定住顾飞星。
“难怪上个月没在出租屋里找到你,”女人阴鸷的声音重锤一般敲在顾飞星耳朵上,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原来是躲到姓阮的手底下来了。”
“你真是长本事了啊,小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