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星把餐盘和餐具放到钱朝面前，神态依旧平和，“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先吃点东西。”
但之后两人都没动面前的饭菜，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钱朝有些头疼。
现在的顾飞星状态极为反常。
先前他发疯发泄情绪，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试探钱朝底线的手段，虽然明面上他疯起来不管不顾，但钱朝知道，顾飞星其实心知肚明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踩到钱朝的红线。
而她记忆里顾飞星真正失控的那几次，都是不安全感堆积到峰值之后爆发的结果。
不安全感……
钱朝把注意力从任务放到顾飞星身上，这才恍然想起顾飞星过去失控的细节。
顾飞星仅有的几次彻底失控，都是围绕着一个问题爆发的。
不管是顾飞星的眼泪还是他试探钱朝、追问钱朝的问题，又或者是顾飞星不知疲倦的索取，都是为了一件事。
用顾飞星的话说是爱，用钱朝在剥离情感之后的评价概括，是占有欲。
钱朝并不是容易迷茫的人，她的情感经历严格意义上来说相当匮乏，但钱朝作为在现代社会正常生活正常工作能正常获取信息的人类，并不缺少对这种感情的认知机会。
钱朝旁观过各种各样的爱情。
激进的、平淡的、热烈的……各种各样，见得多了，钱朝也会分析点评几句。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顾飞星现在的情况，就是单方面付出太多又一直得不到回应，导致心里极端不平衡，但还是死咬着不肯松口，非要在南墙上撞到死。
顾飞星这种盲目倔强的性子，很早就开始显露端倪了。
钱朝的大脑里适时回放她离开之前和顾飞星相处的片段。
除了情感，钱朝其实对这些记忆的印象都还算清晰。
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抬眼，看到顾飞星盯着自己出神的模样，钱朝心里有点堵的慌。
就没法好聚好散？
但这四个字到钱朝嘴边，她又下意识的咽了回去。
现在顾飞星明显接受不了这种劝说，说了只会让他走向更深的极端。
直到饭菜放凉，也没人动筷。
“不饿？”顾飞星终于动了，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饿就回床上休息吧，差不多也该到午睡的时间了。”
顾飞星还是抱了一点隐秘的期望。
钱朝还没表态，说不定她并不是对自己的剖白无动于衷。
万一钱朝的沉默是心软呢？
他不想和钱朝这么快就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只要钱朝肯放弃离开的念头……脾气可以改，习惯可以改，喜好也可以改。
只要钱朝愿意留下来，他什么都可以迁就。
钱朝一声不吭回到床上躺下蒙上被子给温簌发消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男主疯了，他现在……】
在意识频道编辑信息编辑到一半，钱朝思绪突然停顿下来。
随后，她删除所有编辑过的字符，退出了意识频道。
钱朝把这事儿在心里转了一圈，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想让这种隐私展露在别人面前。
钱朝不是轻易对别人示弱的人。
相反，多数时候她在熟悉的人面前挺在乎面子。
这种事儿就别往外发了。
但憋在心里，钱朝又有些烦躁。
顾飞星刚刚精疲力竭死气沉沉的质问，跟烙印在钱朝脑子里了似的，现在还回荡在钱朝耳边。
【我还是爱你。】
顾飞星说这句话时已经没什么气力，声音也哽咽的不成样子，但一遍遍回放在大脑里，这声音却一遍比一遍清晰。
钱朝又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的感情并没有被研究所清除干净。
要不然她解释不了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烦躁。
顾飞星把茶几收拾干净，才轻手轻脚躺到钱朝身边。
顾飞星现在像是彻底没有脾气的假人，钱朝愿意蒙着被子，顾飞星也不吵她，就跟着钱朝一块儿蒙在被子里，从背后抱住她，之后就再不说话，一直沉默。
钱朝察觉到背后顾飞星逼近的气息，身子一僵。
顾飞星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毫无生气的麻木。
“钱朝……”
顾飞星收紧圈在钱朝腰间的手，让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钱朝的后背上，疲惫麻木的声音不自觉添了一丝讨好，“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总不能一直饿着啊……”
死气沉沉的只有他一个就够了，钱朝如果一直是现在不肯沟通不给他一点回应的状态，顾飞星怕自己真的会彻底失去理智。
钱朝没吭声。
顾飞星抵着钱朝的后背，仔细确定怀里的人只是沉默不是失去灵魂的空壳，才闭上眼睛。
疲累早就侵占他所有的意识，但顾飞星怕一松手一合眼，钱朝就会找到机会偷跑出去。
顾飞星不敢想象钱朝彻底离开之后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钱朝才转过身，跟顾飞星面对面。
被子里狭窄的空间空气有限，尤其现在两人紧挨着对方，消耗空气的速度更快，不过几分钟，顾飞星就因为空气渐渐稀薄，大脑思维放慢，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顾飞星，”钱朝再开口算得上心平气和，“好好谈谈？”
顾飞星听到钱朝的声音，下意识又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在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之后，顾飞星就算思维再迟钝，也猜到了她是想劝什么。
“说那些没用，”顾飞星的声音很轻，“我接受不了你留在这里以外的任何选择。”
钱朝又沉默下来。
“那就不谈那些，”钱朝叹了口气，“之前我离开是……”
顾飞星只“嗯”了一声，情绪依旧没什么起伏，“你的事情更重要，我知道。”
只能粉饰太平的【解释】在顾飞星这里毫无意义。
现在的顾飞星，只能看到钱朝接二连三抛弃他的事实。
钱朝和顾飞星都是聪明人，这时候她已经从对方的反应里猜到他并不在乎这套所谓的解释到底是真是假。
顾飞星不需要。
意识到这一点，钱朝不再继续浪费力气，干脆冲顾飞星张开胳膊，“你熬了一天一夜，睡会儿吧。”
钱朝把有关顾飞星和地图管理模块的猜测上传给温簌，才关闭意识频道，看向顾飞星，“放心，这次我不走。”
钱朝确实没说谎。
她的根本工作还没完成，还要在小世界待一段时间。
顾飞星动了动，动作缓慢落进钱朝怀里，他枕着钱朝的胳膊，放轻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溢出一点难以察觉的不争气，“骗子……”
又用这种兑现不了的空头支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