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一言不发地拉着乙骨忧太走到庭院的一角，确保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怎么了？」忧太语气温和，微微偏过头，看着惠略显纠结的神色。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低声问道：「学长……你怎么想的？」
忧太微微一顿，「你指的是什么？」
「关于现在的局势，还有……你为什么选择站在这里。」惠抬起头，眼神难得直率，「你明明可以留在高专，或者站在五条老师那边，但你选择来这里，为什么？」
忧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那你呢？你怎么想？」
惠抿了抿唇，垂下眼，声音压低：「我不知道。」
「……不知道？」忧太挑眉，「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方吗？」
惠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我一直在思考，」他缓缓地开口，带着一丝困惑，「五条家与禅院家，各自代表的立场，还有它们对未来的影响……」
「但其实，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忧太微微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惠低下头，手掌无意识地收紧：「我根本没那么在意术师的环境、政治势力，甚至自己未来的发展。」
「我在意的，只有『重要的人们』。」
「……」忧太怔了一下。
惠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夜空，黑色的瞳孔映着微弱的星光，「我知道这样想很天真，毕竟这是咒术界，选择立场才能影响局势，才能保护大家……」
「如果真的要选，我会做出决定。我知道，现在的情势下，选择一个家族的立场是必要的。」
「但如果……」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终于说出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如果我可以不选呢？」
「如果没有人逼我一定要站在某一方呢？」
「我只是想变强，待在大家身边，守护每一个人。」
「无论是有五条老师、离忧姐的五条家，还是有真希、学长的禅院家，还有高专的伙伴们……」
「我只是不想失去任何人……」
话音落下，夜风静静地吹拂过庭院，带来远处术师们练习的低语声。
伏黑惠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甚至有些不合时宜。
这个世界不是理想乡，想守护一切，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但，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不在乎权力争夺，不在乎体制如何演变，甚至不在乎自己站在哪个家族的立场上。
他唯一在意的，是身边的人是否安然无恙。
忧太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惠，那双经历过无数痛苦与挣扎的眼睛，微微闪烁着柔和的光。
他懂这种感觉。
因为当年，他也曾经这样想过。
「……你真的很像以前的我。」
他低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慨。
伏黑惠微微一愣，抬起头，「……学长？」
忧太微微摇头，语气温和，「我曾经也这样想过，我只想变强，然后守护重要的人。」
「但后来，我发现，这样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立场』。」
惠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当你想守护所有人，当你选择站在『所有人』之间，你的立场已经形成了。」
忧太轻声说道，「你的立场，就是『所有人』。」
「但世界不允许这种选择，」他看着自己的掌心，语气有些微妙的无奈，「当你想守护每一边，你就会成为『变数』，因为没有人知道你会如何动作，没有人能完全掌控你的意图。」
「咒术界的势力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因为这会让局势变得难以预测。」
「所以，惠，如果你真的选择这条路，你必须比任何人都强，强到他们不敢动你，强到他们无法质疑你。」
惠怔怔地看着忧太，一时无法言语。
「但……如果你真的选择这条路，」忧太笑了笑，语气透着一丝温暖的认可，「我会支持你。」
惠微微睁大眼睛。
「真希也会支持你，」忧太继续说道，「五条老师、离忧学姐，他们也会支持你。」
「我们不是要让你站在哪一边，而是希望你能选择一条你不会后悔的路。」
「……学长，」惠的声音有些低沉，「这就是五条老师能够保护每一边的原因吗？因为他是最强？」
忧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继续说：「你跟离忧姐……明明选择了禅院家跟五条家，却还是在保护每一个重要的人。」
「你选择站在真希这边，但你还是会回到高专，帮助老师、帮助大家；离忧姐选择五条家，却还是会为了每个人挺身而出……」
「为什么你们能做到这种事？」
「明明已经选择了『立场』，却依旧能够保护所有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一句近乎自嘲的呢喃。
「是因为……你们够强吗？」
因为够强，所以没有人能逼迫他们做出「只能保护部分人的决定」。
因为够强，所以不论站在哪里，他们都能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忧太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啊。」
「因为我们够强，所以我们能选择。」忧太微微垂下眼，语气温柔，「因为我们够强，所以不会被体制束缚，不会因为选择了某个立场，而不得不牺牲其他人。」
「五条老师之所以能够保护所有人，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够阻止他这么做。」
「所以，他能够站在所有人之间，甚至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惠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可是，我不够强……」他低声说道，「我甚至连领域展开的门槛都摸不到。」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藏在心底许久的迷惘终于被说出口，露出他一直以来的无力感。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还没有强到足以让这个世界接受我的选择。」
忧太静静地看着他，微微一笑：
「是啊，你现在还不够强。」
「但问题是，惠，你打算怎么办？」
惠微微睁大眼睛。
「如果你不够强，你要继续迷惘，还是让自己变强到能够选择？」
「你是要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要改变它？」
他愣住了，呼吸微微停滞，指尖蜷缩，然后缓缓地收紧成拳。
如果这个世界不允许他「不选边站」，那他就变强到让这个世界必须接受他的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开口：「只要我不够强，就没有『不选择的余地』。」
这是他这几天来思考的结果，也是他一直以来试图回避，却无法否认的事实。
如果他现在说「我要守护所有重要的人」，这只是理想论，因为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这样的决定。
但如果他变强到没有人可以逼迫他选择立场，那么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存在。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选择最能让自己变强的方向。」
真希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挑了挑眉，「……所以？」
惠思考了几秒，然后抬头看向他们，语气坚定：「我要留在五条家。」
真希没有回应，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以来，都是跟着五条老师学习怎么生活、思考、变强。」
「不管是战斗方式，还是对术式的理解，甚至是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
「而且，没有人比五条悟更了解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以及它的极限在哪里。」
「如果我要变强，跟着五条老师是我最好的选择。」
惠说完，紧紧握住拳头，像是在强调这份决心。
真希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嘴角扬起笑意，「是吗？」
她没有失望，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惠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而是继续说：「但是，我的姓氏不会变。」
「我还是伏黑惠。」
「这个姓氏，代表着我不会改变的真正立场，无论决定在哪里变强，这都不会影响我的『选择』。」
「有一天，当我强到不需要在意这些问题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家族立场就再也无法限制我。」
这句话让真希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满意：「很好，这才是你该有的态度。」
忧太微微点头，「听起来，你已经找到自己的方向了。」
「嗯。」惠点头，然后看向忧太，语气难得放松了一点，「……但偶尔，我还是想过来跟你学习。」
忧太笑了，「当然没问题，你随时都可以来。」
惠微微垂下眼，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看向真希。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习惯表达这样的话，但还是开口：「……还有，真希。」
「我会常常来看你。」
真希微微一愣，然后挑了挑眉，「……哦？」
「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家人。
这两个字，落在夜色中，像是一颗温暖的石子，沉进了心湖。
真希盯着惠看了几秒，语气懒散，「……哼，随你吧。」
但惠知道，她是真的高兴。
因为这里，已经不是过去的禅院家，而是属于真希所创造的新家族——
而他，也愿意成为这个家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