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斗那日的星能灯灭了三盏后,苏清雪的剑鞘在苏明远后颈点了点,家主院的灯便亮了。陈峰蹲在星材库门口剥蒜,看苏家的执法队押着十筐星草往夜市盟去,草叶上的\"枢\"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根细针,扎得他腕上的紫印发烫。
第三日未时三刻,陈峰蹲在夜市外区的青石板上。苏清雪抱臂倚着褪色的\"星味牛杂\"幡子,寒星剑的流苏被穿堂风掀起,扫过他后颈。\"上回暴走是丑时二刻,\"她指了指街角裂了道缝的星能灯,\"李屠户的牛棚,张铁匠的锻铁炉,还有...吴伯的凉茶摊。\"
陈峰把沾着蒜香的布帕揣进怀里。吴伯的凉茶摊早空了,竹椅倒在地上,茶碗碎成几瓣,茶渍在砖缝里凝成深褐色的痂。他弯腰捡起块碎瓷,指腹擦过釉面——凉的,像吴伯临终那晚攥着他手腕的手。
\"血样。\"苏清雪递来个小陶瓶,瓶塞沾着暗红。她昨夜翻了夜市盟的案录,暴亡的三个武者,一个死在牛棚,一个死在锻铁炉,最后一个...就死在凉茶摊后头的巷子里。
陈峰接过陶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星纹——是苏清雪用剑气刻的,防星能外溢。他解开布帕,取出半卷泛黄的《星鉴》残卷。残卷边缘焦黑,翻到第三页时,纸纹里渗出细若游丝的星辉,在陶瓶口凝成团淡紫色的雾。
\"腥。\"陈峰皱了皱眉。星能的味道他尝过不少:凡级的清冽,灵级的醇厚,玄级的像浸了蜜的酒。可这团雾里,混着铁锈的涩,还有股子腐肉的腥,像...像他小时在药铺见过的,泡在坛子里的血竭。
苏清雪凑过来。她的武服带着松木香,发梢扫过陈峰耳尖。\"《星鉴》说带血星能有侵蚀性,\"她盯着那团雾,\"吴伯临终前抓着我手腕,指甲缝里都是这种味儿。\"
陈峰想起七日前的夜。吴伯的凉茶摊飘着苦艾香,老人咳得直不起腰,枯瘦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小峰...那汤,莫用带血的星能...\"话音未落,喉间便涌出黑血,染脏了他刚熬好的牛杂汤。
\"第二份。\"苏清雪又递来个陶瓶。陈峰展开残卷,星辉更亮了些,在瓶口凝成暗红的丝。他凑近些闻,那丝突然钻进鼻腔,辣得他眼眶发酸——是更浓的锈味,混着点焦糊,像被雷劈过的老树。
\"牛棚那个武者修的是火属性,\"苏清雪翻着案录,\"星窍境第三宫,按理说不该暴亡。\"陈峰捏着陶瓶,突然想起那日在星材库,苏明远袖里的监控玉简闪的光,和周林飞镖上的\"枢\"字一个颜色。
第三份血样是从巷子里刮的。陈峰用竹片挑着暗红的血痂,残卷的星辉突然暴涨,在他掌心凝成团黑红的雾。雾里浮起细碎的光点,像极了吴伯凉茶摊碎瓷上的茶渍——只不过这回,茶渍里浸着星能。
\"血锈味。\"陈峰突然开口。苏清雪的剑\"嗡\"地轻鸣,她盯着那团雾,指尖扣住剑柄:\"吴伯说的,就是这个?\"
陈峰点头。他尝过星陨锅熬的汤,能尝出星能的甜、苦、温、凉。可这血样里的星能,像块生锈的铁泡在汤里,又苦又涩,咽下去刺得嗓子疼。他想起暴亡武者的尸检记录:七窍流血,星窍闭合,气海炸成碎片——和《星鉴》里写的带血星能反噬症状,分毫不差。
\"天枢盟。\"苏清雪的声音冷得像刀。她的寒星剑出鞘三寸,剑气割开那团黑雾,\"苏家的星草刻着'枢',暴亡的血样带着锈,周林飞镖也有这印记...他们在往夜市里掺带血星能。\"
陈峰摸着腕上的紫印。那是星陨锅第一次激活时烙的,这些日子总在发烫。他把三份血样收进怀里,残卷的星辉渐渐暗了,却在他掌心留下道淡紫色的痕,像朵开败的星花。
\"去夜市盟。\"苏清雪把剑插回鞘里,月白武服被风吹得猎猎响,\"带着血样,带着《星鉴》,他们得看看,天枢盟的刀,已经捅到夜市的喉咙里了。\"
陈峰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夜市的喧闹声飘过来,有锅铲碰铁锅的响,有汤香混着星芒的甜。他望着吴伯凉茶摊的方向,碎瓷片上的茶渍在夕阳下泛着暗褐,像块擦不掉的疤。
\"走。\"他抓起装血样的布帕,指腹擦过《星鉴》的焦边,\"让他们看看,这锈味,到底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