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坎下的星草还沾着星能露,晨雾散得慢,像团揉皱的灰布罩着坑底。陈峰蹲在青石板前,把最后几缕牛骨汤舀进陶瓮,星陨锅沿的暗纹泛着幽光——三日前暴走的星能余温,还焐在锅底。
\"该走了。\"苏清雪的声音从坑口传来。她倚着块碎星石,寒星剑鞘磕着石面,\"老周头的汤搁不住,再晚星能该散了。\"
陈峰应了声,伸手去扶锅耳。指尖刚碰着铁,后颈忽然一凉——是星影的斗篷角扫过。那女人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星能雾气裹着罗盘,\"等等。\"罗盘\"守\"字纹在雾里忽明忽暗,\"有生人气。\"
苏清雪的手已按上剑柄。陈峰没动,他盯着坑口那丛歪脖子星草——草叶本该顺着风往南摆,此刻却僵在半空,像被谁攥住了茎秆。
\"星核猎人?\"他想起前日在陨坑外见过的灰布围裙。那些人总戴青铜面具,面具上的灼痕像被星能烧穿的窟窿,\"他们不是早走了?\"
\"走的是幌子。\"星影的雾气凝得更稠,\"留的是饵。\"
话音未落,坑口传来枯枝断裂声。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从雾里钻出来,腰间星核袋撞得叮当响。中间那人掀了掀面具,露出半张青灰的脸,\"小哥好本事,两锅汤就榨干了潮汐区的星能。\"他冲陈峰身后努嘴,\"把锅留下,放你们走。\"
陈峰把陶瓮往苏清雪脚边推了推。星陨锅还搁在青石板上,锅底压着他方才没留意的细铁丝——铁丝另一头,系着块黑黢黢的星晶,正往锅里渗暗红雾气。
\"邪族星晶。\"苏清雪的剑尖挑开铁丝,星晶\"当啷\"掉在地上,\"浸了蚀能的,扔进汤里能毒穿十层气海。\"
中间那人突然暴起。他面具下的嘴裂得老大,露出满嘴尖牙,手腕一翻,两把淬毒飞镖直取陈峰咽喉。苏清雪的剑比飞镖更快,\"叮\"地挑开一支,另一支却擦着陈峰耳尖扎进青石板,\"嗤\"地冒起青烟。
\"蚀星者!\"星影的雾气\"刷\"地散开。她不知何时绕到三人背后,罗盘重重砸在为首者后颈,\"专替天枢盟清星卫余孽的狗。\"
为首者被砸得跪了,面具掉在地上。陈峰这才看清他眼角的黑纹——和夜市里暴走时冒的星能一个颜色。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邪族星晶,舌尖轻轻一舔。
苦的。像嚼了口烧糊的星草,可底下还藏着股腥甜——是血炼烙痕的味儿。他翻着星晶看,表面果然凝着层暗血,七颗星连成勺状的纹路里,\"血炼\"二字刻得极深。
\"天枢盟的标记。\"陈峰把星晶扔给苏清雪,\"上次老周头喝了带这味儿的汤,星窍当场黑了三个。\"
苏清雪用剑尖挑起星晶,剑身腾起白霜。\"和夜市暴走的星能同源。\"她盯着为首者,\"说,周正豪给了你们多少星核?\"
为首者突然笑了,笑声像锈了的齿轮。他喉结动了动,吐出枚暗红药丸,\"问不着了——\"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开始融化,黑血渗进土中,连骨头都化得干干净净。
另外两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坑外跑。星影的斗篷一振,两道星能锁链从雾里窜出,\"啪\"地缠上他们脚踝。\"跑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天枢盟要灭口,我偏要留活口。\"
陈峰蹲回星陨锅前。锅沿的暗红雾气还没散净,他伸手抹了把,指尖沾着黏糊糊的蚀能。\"幸亏星影姐发现得早。\"他望着苏清雪,\"不然这锅汤...\"
\"够毒死半条夜市街。\"苏清雪收了剑,\"周正豪倒是会挑时候——潮汐区刚静,咱们要回市,他怕汤摊抢了他的星核生意。\"
星影把两个活口扔在青石板上。那两人缩成一团,面具早不知丢哪儿去了,脸上全是星能灼烧的疤。\"说。\"她踩着其中一人手腕,\"天枢盟让你们污染牛杂锅,除了断底层武者的路,还图什么?\"
\"图...\"那人疼得直抽气,\"图星陨锅的转化术!周堂主说,这锅能把邪族蚀能变成能吸收的星能,要是抢了去...\"他突然闭了嘴,眼神往陈峰怀里的红布包飘。
陈峰摸了摸胸口的布包——里面除了玉牌,还有他娘的病历。他想起前日星影说的\"有些事该让老朋友们看看\",又想起夜市里那些蹲在摊前喝牛杂汤的人:老周头攥着汤碗等突破,牛大壮啃着牛骨练臂力,卖星草的阿婆总把最嫩的草叶塞给他。
\"他们怕。\"陈峰把星陨锅抱进怀里,锅底还带着他的体温,\"怕汤摊多了,星核卖不动;怕喝汤的人强了,管不住。\"他望着苏清雪,\"可他们忘了,汤是热的,人是活的——越压,汤越浓。\"
苏清雪笑了,月白武服被风掀起一角。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邪族星晶,\"走,带这玩意儿回夜市。\"她把星晶塞进怀里,\"让老周头看看,天枢盟给咱们的'星能',到底是什么味儿。\"
星影的雾气重新裹住活口。她看了陈峰一眼,罗盘\"守\"字亮得刺眼,\"先去清了他们身上的蚀能。\"她说,\"天枢盟的账,慢慢算。\"
岩坎外的风又卷起来,带着星草香钻进坑底。陈峰抱着星陨锅站起身,锅底的星纹在晨光里闪了闪——像他爹照片里的眼睛,像他娘病床前的暖灯,像怀里红布包下,那块渐渐发烫的玉牌。
\"回夜市。\"他说。苏清雪应了声,率先往坑口走。星影押着活口跟在后面,雾气里飘来半句:\"该让周正豪看看,星卫的锅,不是谁都能碰的。\"
星陨锅的温度透过衣襟渗进心口。陈峰望着坑底的青石板——那里还留着蚀星者融化的黑血,可石板缝里的星草,已经重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