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雾,在坑口打了个旋。陈峰的左眉又烫了,疤下的肉跳得厉害——和小时候替母亲搬煤渣时一样,被炉灰蹭破的地方总在变天前发疼。他低头看表,指针正指向寅时三刻。四九之日到了。
\"来了。\"星影的声音像碎冰。她的罗盘在掌心震颤,银纹泛着血光。
话音未落,坑外的雾突然涨了。赤金色的光从雾里渗出来,像熔炉开了盖,连星门残件上的\"星卫·守\"都跟着红了眼。陈峰能听见星能翻涌的响,像万马踏过铜盆,震得他耳膜发疼——第七次星能暴走,到底来了。
苏清雪的寒星剑嗡鸣。她反手握住剑柄,指节发白:\"火属性星能,浓度至少翻了十倍。\"
陈峰没答话。他弯腰把星陨锅架在聚星阵中央,锅底的\"聚星锁灵阵\"突然活了,金纹沿着锅壁转圈,像一条吞日的蛇。锅里的牛杂汤原本是浑浊的褐,这会子冒起了泡,咕嘟咕嘟的,像有人往汤里扔了把火星子。
\"我守阵眼。\"他扯了扯领口,汗已经浸湿了后背。母亲说过,熬汤最忌分神,可这回的星能太野,野得像刚出笼的牛犊,撞得他气海直晃。
星影退到坑口,银钉在指缝间转了个圈:\"邪族的紫芒淡了。\"她盯着雾里的赤金,\"暴走的星能压着他们呢。\"
苏清雪的剑穗被风吹得飘起来。她侧过身,剑尖斜指左侧雾墙:\"我盯着左边。\"
陈峰蹲下来,手掌贴在锅沿。星能顺着皮肤往身体里钻,烫得他直咬牙——这哪是星能,分明是熔铁水。可星陨锅像块磁石,把那些野星能全吸进汤里了。汤面的泡越冒越密,渐次浮出金红的芒,像撒了把碎金箔。
时间走得慢。陈峰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数到第三百六十下时,汤香突然浓了。那香不是普通的牛骨香,是带着星子味的,清冽里裹着热,直往人肺管子里钻。苏清雪抽了抽鼻子,眉梢动了动:\"比上次浓。\"
\"快了。\"陈峰抄起木勺,舀起一勺汤。汤在勺里晃,金红的光跟着晃,照得他眼仁都染了色。他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舌尖先尝到牛筋的软,接着是星能的热,热得他喉咙发紧。再细品,那热里裹着数得清的星能单位,一格,两格,数到第一百二十格时,他手一抖,勺差点掉地上。
\"凡级上限破了。\"他哑着嗓子说,喉咙像被火燎过,\"一百二十单位。\"
苏清雪凑过来,剑尖挑着勺沿看:\"灵级下品?\"
\"还差着。\"陈峰把勺里的汤倒回锅里,\"凡级的上限是一千,可这汤的星能......\"他顿了顿,摸了摸气海的位置,\"温和,不冲,像被揉软了的棉絮。\"
星影的罗盘突然轻响。她转头看陈峰:\"你的气海。\"
陈峰闭眼。气海里的星气旋原本转得像个陀螺,五转,稳稳的五转。可这会儿,那陀螺突然加了把力,转得更快了,带得气海四周的筋脉都热烘烘的。他睁开眼,左眉的疤不烫了,反而凉丝丝的,像敷了块冰。
\"转速稳了。\"他说,声音里带了笑,\"五转。\"
坑外的赤金开始淡了。雾退得快,像被谁扯了块布,露出半边天。陈峰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星陨锅里的汤还在冒热气,金红的芒散成细雾,绕着锅飘,像给锅戴了顶金红的帽子。
苏清雪收了剑,剑鞘磕在石头上,响得脆:\"邪族没趁乱冲进来?\"
\"被暴走的星能吓退了。\"星影把银钉收进袋里,罗盘的光暗了,\"但他们没走远。\"
陈峰把木盖扣在锅上。盖子碰着锅沿,当的一声,像敲了口钟。他望着坑外渐亮的天,想起母亲熬汤时的模样——她总说,好汤要熬足时辰,急不得。可这回,他熬的不只是汤,是把暴烈的星能熬软了,熬成了能进肚子的热乎气。
\"走。\"他扛起星陨锅,锅沿撞在锁骨上,疼得他皱了皱眉。可这疼和小时候搬煤渣的疼不一样,这疼里带着热,像有团火在骨头里烧,烧得他脊梁直挺挺的。
山风又起,卷着汤香往混沌虚海的方向去了。陈峰望着那方向,紫芒还在,像块没化完的淤血。可他知道,有些火,一旦烧起来,就再也扑不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