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锅的嗡鸣又沉了几分。陈峰蹲在砖堆旁,指尖轻轻叩了叩锅沿——这是他熬汤时养成的习惯,金属震颤的频率能告诉他汤里星能的火候。苏清雪递来个粗陶碗,碗底还沾着半块没擦净的锅巴,是方才王二硬塞给她的。
\"要开了。\"苏清雪说。她的剑尖垂在脚边,剑穗上的铜铃被风拨得轻响。陈峰抬头,见汤面的油花正打着旋儿,像有人往池子里撒了把碎银,细亮的星能银丝从四面八方往锅里钻——东边断墙根的草叶上凝着星露,西边废井里浮着星尘,连石猛背上那柄陨铁斧的缝隙间,都渗出几缕幽蓝的星气,全往这口黑锅里钻。
\"是暗星能。\"陈峰嘀咕了句。他舔了舔唇角,汤雾里泛着股青苔混着铁锈的味儿,是暗属性的星能。前晚用《星鉴》残卷翻查过,暗能最是黏糊,熬汤时得压着点火候,不然容易淤在武者经脉里。他伸手拨了拨煤炉,蓝火苗子\"呼\"地窜高寸许,又稳稳收住,像根烧红的银针。
石猛凑过来,斧柄往地上一杵:\"这汤能破锻体瓶颈?我兄弟石强当年卡九重卡了整三年,最后...\"他喉结动了动,没说下去。陈峰没接话,盯着汤面——银丝越聚越密,在汤里织成张网,突然\"啵\"地破了个洞,银亮的星能团\"咕嘟\"沉进汤底。
\"分汤。\"陈峰抄起长柄木勺。苏清雪早把三百个粗陶碗摆成半圆,碗沿碰着碗沿,像串没穿好的念珠。王二挤在最前头,袖管卷到胳膊肘,露出半截刺着小北斗星图的手臂——那是他去年突破锻体五重时自己纹的,针脚歪歪扭扭,倒比那些世家子弟的绣工实在。
\"陈老板,我先来。\"王二捧着碗,手背上的青筋绷成两根线。陈峰舀了半勺汤,汤面浮着片牛腱,带着层透亮的胶质。王二凑到碗边吹了吹,仰头灌下去——喉结滚动的当口,他突然僵住,碗\"当啷\"掉在地上。
\"热?\"陈峰刚要问,见王二脖颈上的淡银星斑正往锁骨爬。那星斑本是锻体九重的标志,此刻却亮得刺眼,像有人拿银粉在他皮肤上擦了把。王二的肩膀开始抖,牙齿咬得咯咯响,突然\"啊\"地闷吼,额角的碎发全被汗浸湿,贴成绺儿。
\"突破了!\"人群里有人喊。陈峰看见王二的星斑已经漫到胸口,原先卡在九重的滞涩感正从他身上褪去,像块冻硬的抹布被热水泡软了。赵三挤过来时,王二正扶着断墙喘气,见了他直拍大腿:\"老赵,你也喝!\"
赵三的碗里还剩小半碗汤。他喝得慢,舌尖先抿了口,眼睛突然睁大——汤里的星能正顺着喉咙往下钻,在丹田处撞着他的气海。他的气海本是凝气初期的萤火旋,此刻却\"呼\"地涨成烛火,转得越来越快,三转,五转,七转...陈峰盯着他的手腕,那里的星气旋影若隐若现,突然\"嗡\"地一声,萤火凝成了小太阳。
\"九转!\"苏清雪低唤。陈峰抬头,见赵三的气海旋影正转得急,每转一圈都带起阵小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乱飞。赵三的脸涨得通红,突然踉跄两步,扶住石猛的斧柄——他的凝气境中期瓶颈,就这么破了。
三百个碗碰出的响声连成片。有个穿补丁裤的少年喝得太急,汤洒在脚背上,却顾不上擦,只瞪着眼看自己手背上的星斑。那星斑起先只有米粒大,这会儿已经爬满整个手背,在阳光下闪着淡银的光。另个留络腮胡的汉子喝到半碗,突然蹲下来,拳头砸在碎砖上——他的锻体九重卡了三个月,今晚这碗汤,比他攒了半年的凡级星核都管用。
星陨锅的嗡鸣变了调。陈峰摸了摸锅身,烫手的温度里裹着股暖意——这是星能共鸣的迹象。三百道突破的气息在空气里撞来撞去,像三百只萤火虫聚成了团,把整片断墙都照得发亮。石猛的陨铁斧突然\"嗡\"地轻颤,斧刃上的星图纹路泛着青光,和武者们身上的星斑遥相呼应。
\"这他娘的才叫武运!\"石猛吼了声,震得头顶的碎瓦簌簌往下掉。有几个刚突破的武者跟着吼,声音撞在断墙上,又弹回来,把云都震散了。陈峰站在锅前,看着满地发亮的星斑,突然想起母亲说的\"人心\"——那些被天枢盟用星核卡着脖子的日子,那些在黑市抢带血星核的夜晚,此刻都化在这碗汤里了。
苏清雪走过来,手里还捏着个空碗。她的指尖沾着点汤渍,在阳光下泛着淡金:\"陈峰,你看。\"陈峰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最边上的老瘸子正扶着墙站起来,他的右腿本是锻体三重时被带血星核冲废的,此刻却直了些,虽然还瘸,却瘸得有了劲头。
\"汤喝完了。\"陈峰说。星陨锅的底儿见了,只剩层油花沾着锅壁。王二捡了自己的碗,用舌头舔了舔碗沿,被赵三拍了下后脑勺:\"馋鬼!\"人群里爆发出阵笑,混着此起彼伏的\"谢陈老板\",像把碎铜烂铁扔进了沸水里。
石猛突然把斧柄往地上一拄,震得砖灰乱飞:\"陈兄弟,这汤要是能熬到星窍境...\"他没说完,可陈峰懂。天枢盟卡着星核,卡着星材,卡着所有能让底层武者抬头的东西,可他们有这口锅,有这碗汤,有三百双发亮的眼睛。
风卷着星尘掠过断墙。陈峰摸了摸腕间发烫的星卫印记,又看了眼满地发亮的武者——他们的星斑还没褪,在暮色里像撒了把银沙。星陨锅的余温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三百个新突破的武者的心跳,撞成了同个节奏。
\"下次,\"陈峰轻声说,\"给你们熬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