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乱已平,张公素,李茂勋,再到现在的朱有容,藩镇换帅,在这个年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正常到在朝廷上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这一回,幽州搞出来的事,确实在大唐有史以来的头一遭,刚刚夺权的李茂勋,前脚刚向朝廷上书,自请留后,可这留后的位置才当了一天,李茂勋就死于军乱。
好在,大唐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处理藩镇事宜,也还算是得心应手,在收到李茂勋自请留后的奏疏后,圣人与宰执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按惯例,等一段时间。
就是这个惯例,让朝廷的威望,没有受到损害,在李茂勋上表不久后,幽州监军田仕鞅的急递便送入长安的监军院,言“卢龙内乱,李茂勋亡。”
在田仕鞅上报不久后,幽州又一封奏疏送来,这次,是幽州牙内都知兵马使朱有容所上,自请留后疏。
天子李儇如今不过才十四岁,幼主临朝,此时主掌国政的,乃是枢密使田令孜。
田令孜,咸通年间,入内侍省为宦官方起初,田令孜的地位卑贱,但是,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田令孜辗转侍候普王,而普王,便是当今天子李儇即位前的封号。
田令孜年轻的时候读过书,其人颇有智略,在田令孜的刻意奉承引导下,李儇与田令孜关系极好,两人几乎是天天在一起玩耍,入夜后,田令孜还要陪着李儇一起入睡。
而李儇一即位,田令孜便是一跃而起,立升为枢密使,枢密使在唐中后期,是四贵之一,四贵指的是左右枢密使,左右神策使。
李儇即位不久,又提拔田令孜为左神策使,观军容使,并将政事全部委托给田令致,并称田令孜为阿父。
时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崔沆对田令孜亦步亦趋,朝堂上下,无人敢违抗田令孜的命令,便连右枢密使杨复恭也得避其锋芒。
至乾符二年,八月初,原卢龙节度使张公素抵达长安,对张公素此人,朝堂上下,无人对其有好感。
张公素原以为到了长安,不说权贵之职,但至少清闲富贵之位,那也是唾手可得的,但万万没想到,张公素刚刚抵达长安,两日后,朝廷便将其贬为复州司户参军。
由此可见,长安朝廷对张公素起兵,驱逐昔日对朝廷毕恭毕敬的张简会,是多么的讨厌。
张公素仰天长叹,却也无奈,只能离京赴任,而站在城楼高处,有一人,看着张公素凄惨离去的身影,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此人正是右金吾卫将军张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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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二年,八月初,陈从进率大军接近怀戎城,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军士,陈从进心中感触良多。
数年从军,按部就班,唯上命而从,却是不得寸进,可在其后,袭杀李茂勋,夺占南门,方有如今妫州刺史之位,由此可见,人生在世,不历凶险,难成功业。
陈从进看着蜿蜒而行的军卒,心中豪气顿生,随即对着队伍,大声道:“今日随某一同来妫州的兄弟,日后,功名富贵,共取之!苍天为证,若违此言,天人共愤!”
远途的士兵闻言,纷纷疾呼道:“愿随都将,共取富贵!”
后面的军士很多人其实没听到陈从进说了些什么,但是听到前方军将的高呼声,也是纷纷的应和起来。
一时间,原野之上,声势浩大,数千军卒的呐喊声,滚滚如雷,声浪震天,陈从进看见此等气势,激动的脸都涨红了,这等场景,这等威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可以抗拒的了。
抵达怀戎时,已是八月初三,闻听妫州刺史率军赴任,时任清夷军使的李怀宣亲自前来相迎。
若要换做平常刺史赴任,李怀宣根本不会亲自相迎,但是陈从进不一样,如今的陈从进,那可是名声在外,凶恶之名传遍幽州镇。
名声是好是坏另说,最少,没有人敢轻易招惹这个率死士,袭杀节度使的狠人,而且更重要的是,陈从进不像一般的刺史,带一队护兵来上任,他可是足足带了一支三千余人的武夫。
李怀宣一见到陈从进,便啧啧称奇道:“陈刺史赴任之排场,堪比节帅啊!”
李怀宣,是大中年间从军,在张允伸时积功而任清夷军使,看其年纪,怕是已近六十,满头银发,老态毕现。
听到李怀宣的话,陈从进连连摆手道:“老将军说笑了,某岂敢比之节帅。”
李怀宣看着陈从进,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忽然问道:“陈刺史如今年岁几何?”
陈从进闻言一愣,他年纪不大,担忧旁人小觑他,因而特意留须,看着年龄也会略大些须,不过,陈从进也没料到,李怀宣居然当面问,还是在一众部下的眼皮底下发问。
这种情况下,自然无法说谎,陈从进随即回道:“今年刚刚二十岁。”
“不知可曾娶妻?”
“从进十五从军,一直身在军中,尚未成家。”
“好,好,好。”
听着李怀宣那爽朗的笑容,陈从进心中暗骂有病,自己是没时间娶媳妇,又不是娶不上,至于笑成这个样子。
陈从进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说道:“李军使,从进刚至怀戎,诸般事务,实是繁杂,再过些时日,从进定然上门,亲自拜见军使。”
陈从进暂时没空和李怀宣闲聊,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现在确实忙的很,大军刚到,要安排食宿,驻地等等一系列的事务,大军常驻妫州,自然不能一直用营帐,还是需要营房,用以驻军,还有刺史府衙官吏,陈从进还没接见,陈从进少说得忙个半个月。
李怀宣闻言,摆摆手,道:“勿急,老夫有一言,从进听完再走也不迟。”
陈从进见状,忙道:“李军使请说!”
“老夫有一孙女,如今年方十七,与陈刺史正好般配!不是老夫自夸,我这孙女,那可是花容月貌,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无有所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