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三年,十一月底,陈从进结束在缙山的视察,回返妫州,此时,距离陈从进上任妫州刺史一职,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里,陈从进除了对奥失部动兵外,再没有任何的战争亦或是冲突,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在内部治理上面。
陈从进并非安坐在刺史节堂上,看着各类文书来治理地方,他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妫州治下到处跑。
其中最立竿见影的效果,便是从普通的百姓,到地方的官吏,都知道了这个年轻的刺史,是一个注重实际,关心民事之人,而非一个只知穷兵黩武的武夫。
其实真正细究起来,妫州也不算是个烂摊子,至少比起后来的朱温,还是要强很多,朱温都能在宣武镇那片已经快打成白地的土地上,招揽流民,开荒种地,至少眼下陈从进的起步已经高了很多。
当然,宣武镇的地理条件好,地处中原,虽是四战之地,但是土地肥沃,先天条件比妫州强了太多。
在后世,朱温的名声比李克用差了很多,但实际上,朱温的能力,要比李克用强,朱温会打仗,治理民生的水平也不错,政治能力也是及格的,而李克用,除了军事水平外,政治,民生,那真的是一言难尽。
在回到怀戎后,幽州之变的消息才渐渐传了回来,朱有容兵败身死,其家眷悉数被杀,经略军移驻蓟州,杨承荣上书自请留后,随后杨留后在幽州城内,搜刮民财,引发民变,这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几乎是让陈从进目不暇接。
得知幽州之变后,陈从进的心情一直很沉闷,李芳霏似乎感受到陈从进低落的心情,随即默默的帮着陈从进按摩着额头。
陈从进静静的感受着按摩的舒适,而脑中却是思绪万千,幽州兵变,卢龙镇再次换帅,其中的根源,陈从进知道是朱有容的威望不足的问题,但是这个威望,又该如何提升。
陈从进觉得,若是不想引发兵变,最好军队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亲手建立的军队,和继承而来的军队,先天上就有不足的地方。
但是现实的情况,却不可能每一支军队都亲手建立,总不能把原来的军队都解散了,再重新招募新兵吧,这是因噎废食,既损失战力,又很容易引发反抗。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手中要有一支强大的嫡系部队,手上还要有战功,陈从进突发奇想,若是自己将来有一天,当上了卢龙节度使,那他就搞强干弱枝这一套,把各军中,强悍勇壮者,悉数收归到自己身边。
一方面,可以避免地方叛乱,一方面,也能强大自身力量,用精锐强悍之军,用兵四方,这个法子,其实也是后世五代,乃至宋时的核心兵策,当然了,这个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这么多的刺头待在一块,想管还真不一定好管。
或许,可以分设数支军队,互相牵制,绝不让某一个将领一家独大?又或许可以调用胡部,再把这些胡兵的家眷都安置好,再把胡兵当成亲兵用?
想到这,陈从进感到有些头大,思来想去,还是要自身威望强一些,毕竟,朱有容当上这个节度使,确实是有些取巧。
先天性威望不足,这就难怪会让各州军将蠢蠢欲动,毕竟威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是在每个人的心中,而且,每个人心中的标准也不一样。
陈从进这时眼睛睁开,正好看见了李芳霏的脸庞,心中忽然一动,这种事,自己问不了别人,但可以问问自己的妻子,他这时候想听听别人不同的想法。
“娘子,你说这年头的武夫,为何总是这般跋扈,这般不知足?”
李芳霏笑了笑,轻声道:“夫君,你就是武人啊,你怎么还问我。”
说完后,见陈从进依旧眉头不展,李芳霏仔细思索了一番,才缓缓说道:“或许是这些军将,手握雄兵,常年久驻一方,兵为将有,对节度使而言,犹类节帅于朝廷般,久而生变,不可制也!”
陈从进闻言,心头一动,他直起身子,摆脱了李芳霏按摩的手,认真的看着她,对于自己这个妻子,陈从进还是很满意的,人长的漂亮,又白又高挑,持家理事也很不错。
但是平日里军政大事,陈从进素来不曾与她讨论过,她也不曾开口询问,这次突然随意的发问,她说出的话,却是让陈从进眼前一亮。
自己想的是整体上的策略,而李芳霏却是直接提出问题本身,随即陈从进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口中道:“那依娘子之见,有什么法子,能够遏制这种情况?”
李芳霏有些诧异的看着陈从进,似乎没想到今天自家夫君会和自己讨论这些,她思索许久,才有些迟疑的说道:“那只能是各州军将,不能长久据有军职,比如可以将领互调,或是平素无事时,在节帅身边充任衙将,逢战时,再挂帅出征。”
陈从进皱着眉头,这个法子怎么有股好熟悉的味道,听起来怎么像是宋朝的样子,事想的多了,陈从进感觉自己最近脑袋好像都变大了。
他甩了甩头,一把将李芳霏拉入怀中,口中道:“不想了,为夫如今还只是一州刺史,又不是卢龙节度使,现在想这些,实在太早了些。”
李芳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调笑道:“夫君想到卢龙节度使啊,真是野心不小。”
陈从进凑到李芳霏的耳旁,低声道:“这就野心不小了?当今乱世,兵权在握者,又有哪个人没有野心,不是有人说过一句话吗,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一听这话,李芳霏脸色一变,当即捂住陈从进的嘴,低声告诫:“夫君,这等言语,万万不可胡言啊!”
陈从进一愣,方才有些失态,这话,确实不是自己现在能说的,看来以后一定要再三注意,要慎之又慎。
陈从进点了点头,随后低声在妻子的耳边说道:“这话也不是我说,好像是王重荣?还是安重荣说的?”
陈从进以为这句话早就出现了,但看妻子的反应,这句话或许还没出现过。
李芳霏摇摇头,低声道:“我从未听说过这句话,夫君,无论是不是别人说的,这种话,不是夫君现在可以说出口的!”
陈从进正色的点了点头,见妻子依然是一脸严肃的模样,他心头一动,又凑了过去,低声道:“娘子,你我成亲这么久了,至今没有子嗣,你不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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