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众人气势高昂,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陈从进听的那是喜忧参半,既高兴大家有如此气魄,又忧心如此这般,恐有轻敌之象。
不过,眼下这般情况,反而不适合泼冷水,正是要所有人都说好打,此战必胜,杨权恩草包一枚,这样的说法,对陈从进更加的有利。
毕竟,杨权恩对经略军的掌控力不强,而陈从进对静塞军的控制力,也没比杨权恩好到哪去,对敌蔑视,总比对敌恐惧强的多。
但实际上,陈从进比杨权恩还是强的多,他手底下还有雄平都和清夷军,这两支可以倚为腹心的军队,而杨权恩有啥,陈从进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居然敢率一支不能实际掌控的军队起事。
想到这,陈从进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缓缓说道:“杨权恩起事,实是自不量力,不过,战阵之事,谁也不能说有必胜之把握,所以,诸位切不可掉以轻心。”
言罢,他将崔文浦书信之事简要说明,但暂时未提及崔文浦欲谋夺四门,联络骑兵助力一事。
而听完陈从进的话后,在边上的向元振说道:“经略军刚刚被杨承荣赶到蓟州,其心定有怨愤,就算杨权恩勒索行商,得钱以赏军,但如此之军,绝无拼死一战的勇气。”
一旁的郭崇景出言建议道:“依我看,杨权恩此番,必然是沿途不停歇,以经略军直驱幽州,我等绝不能坐等敌至,当主动出击,一战而破其军,以迅雷之势,扫平乱军,如此,方能震慑其余诸州之军将!”
陈从进听后,点了点头,郭崇景的建议很合他的心意,此战是他入主幽州后的第一战,无论如何都不能露出半点怯意,必须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敢冒头的杨权恩,给摁下去。
随后陈从进看向刘世全,笑道:“刘将军乃是军中老将,依刘将军之见,此战该如何部署?”
刘世全心中暗自腹诽,刚刚那个郭崇景说完后,在场的众人,只要不是瞎子,那就都看见刚刚你那点头的模样。
刘世全虽心中腹诽,但在面上,却是恭敬的说道:“回节帅,郭将军方才之建言,深合兵法要义,杨权恩贸然起兵,其素疏兵事,所率经略军看似势盛,实则军心不一。
我军若选精锐之士,分路并进,一路正面迎击,以强弩劲卒挫其前锋锐势,另一路则迂回包抄,断其后路,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如此,敌军必乱,我军乘势掩杀,破敌不难。”
其实,在刘世全的内心深处,若要按倾向来说,他更倾向属意于杨权恩,这其一,杨权恩毕竟和刘世全相识,杨权恩对其也算是毕恭毕敬。
这其二便是杨权恩此人,不喜兵事,杨权恩要是赢了,那毫无疑问,他刘世全将会是卢龙镇中,实际掌握兵权之人。
况且,要是杨权恩赢了,他也就不用对着陈从进了,陈从进年龄不大,但此人行事风格,颇为老成,该下狠手的时候,毫不犹豫,而对杨承荣家眷的处置,则更令其惊讶其手腕。
杀了杨承荣的家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放了他们,却需要魄力,以及应付日后有可能的麻烦。
但不杀的好处,便在于迅速的稳定静塞军心,诸将在看到陈从进连杨承荣的儿子都没杀,原先对其的恐慌,也就逐渐的消退。
听完刘世全的话后,陈从进微微颔首,赞道:“刘将军老成谋国之言,令本使茅塞顿开,有将军这般肱股之将,何愁幽州不平,诸乱不靖!”
而在其后,诸将纷纷进言,所有人皆言出动大军,迎战杨权恩,没有任何一人建议固守幽州的。
什么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什么占据优势,不迎击必会受人嗤笑云云。
陈从进静静聆听诸将所言,良久,他站起身来,语气坚定的决断道:“诸位所言皆有道理,诸位即刻回营,整顿军备,皮甲,步弓,刀枪各类军械,旦有短缺,破损,需维修,补充的,尽快上报,三日后,大军拔营起寨,迎战杨权恩。”
诸将闻言,神情一肃,齐声应道:“谨遵大帅军令!”
作为军政一把抓的节度使,陈从进不像其余诸将,只需顾及军中事务,比如,箭矢少了,打个报告上去,或是横刀有破损了,需要维修,那就送去城内维修,根本不需要考虑后续的诸事。
而陈从进却不一样,大军出征所需筹备物资繁多,各部之间,协调事宜千头万绪。
军需方面,需督促仓曹官吏,详核粮草数目,确保米面粟麦储备充足,以供大军征战之需,还要预估运输途中,民夫的粮食损耗,同时也要准备大量的牛马车辆,用于运输。
而为了运输粮食,还要督促户曹官吏,征发足够数量的民夫,为大军转运粮草,况且现在陈从进已经定下了三日后出征,时间紧急,户曹的任务也是又重又赶。
兵器甲胄也是军中大事,足以影响到战争的胜负,因此,也需责令工曹官员,多备箭矢,刀枪等军械,还要征调工匠随军,以备出征时修补军械。
刀枪都是铁器,就是寻常菜刀切菜切久了都会钝,更不用说在战场上,刀枪互砍,只要一战下来,刀枪,甲具都会损坏,有的可以修补,有的损坏太严重,那就只能回炉重造。
至于营帐辎重,锅碗瓢盆,绳索担架,以及草药,金创药等一系列琐碎而又重要的物资,这些都要一一备齐。
好在节度府下的官吏,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变动,各项物资筹备,民夫征发等一系列事务,虽困难重重,但也算是勉强运转。
数万人出征,所需的物资是极为繁杂且数目巨大,陈从进刚刚夺取幽州,便要出动如此规模的军队。
而这也是陈从进第一次统领如此多的军队,说实在的,陈从进的内心深处,是有些担心自己领军能力不足,以至于处处错漏。
一支军队,想要如臂而使,那手底下必须有信任的军官团,这才能撑起规模庞大的军队,而这恰恰是陈从进自身不足之处。
正如刘世全和静塞军诸将,陈从进并非不知道这些人对自己不是十分信服,但他依然要用这些人。
这其中,一方面是陈从进根本找不到足够数量的军官来填补空缺,而另一方面,便是刘世全这些人,都是久历军伍,不管其水平如何,至少带兵的能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