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权恩还试图稳固大营,但是随着杨权恩在大营中转了一圈,他那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
所有的军卒,对他这个军使,居然毫无敬意,现在别再说什么其他的,编制混乱,杨权恩连指挥都指挥不动,更别提固守大营了。
而且更让杨权恩恼怒的是,当初鼓动自己的王传,此时也不见踪影,他可以确定的是,王传此人,肯定已经逃出去了,但是他逃离了陈从进所部的追杀,为何不回大营。
杨权恩细想之下,感到有些后怕,王传不回大营,想来就是对大营完全没有信心,甚至很有可能抛弃了自己。
一想到这,杨权恩心中不禁暗骂:“王传此人无耻,卑鄙,听他的,自己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出兵了,结果打输了,这难道就不能允许自己甩点脸色吗!”
杨权恩越想,越觉得危险,此地,不宜久留,因此,杨权恩派亲卫,斩杀牲畜,焚毁粮草,并下令将军械丢弃在大营的粪坑中。
杨权恩想的是,自己就算输了,宁愿把这些东西糟蹋了,也不留给陈从进,不过,杨权恩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威望。
即便是他知道自己刚刚大败,在军中的威望,一落千丈,但他觉得,自己调亲卫去办此事,应该无人敢出面阻拦。
当杨权恩的一队亲卫,拎着刀冲入后营时,此时后营中尚有十余名军卒在领着粮,但见亲卫冲来,皆是吓了一跳。
这时,为守一人,大声喊道:“使君有令,毁粮断敌!”
听到这话,这群军卒瞬间炸开了锅,有刀的直接抽出刀来,没刀的甚至从地上捡起石头来,有人大骂道:“他奶奶的,姓杨的打输了,现在居然还想烧粮,你是想饿死咱们是不是!”
“你敢违抗使君之令!”亲卫大怒道。
“带着咱们打赢了,那就是使君,打输了,还在这摆威风,告诉你,老子不吃这一套!”
“贼厮……”
双方越骂越过火,都是气血上涌的武夫,还是刚刚溃败的军卒,每个人心头都憋了一股气。
吵吵片刻,就变成了推搡,随着有人率先抽刀,骂战也逐渐演变成了厮杀。
杨权恩此举,可谓是损人不利己,粮草未焚毁,倒是引发了兵变。
此时的经略军中,哗变已经像野火般燎遍大营,当杨权恩听见辕门外杀声震天,惊愕异常时,亲卫浑身是血撞入帅帐,急声道:“使君,军兵哗变!”
此时,满营之中,到处都响起“杀军使啊!”的喊骂声,杨权恩亲眼瞥见几个亲卫正被溃兵乱刀砍死,自己的大旗也被人扯下来当抹布踩。
“快备马!”杨权恩一边对亲卫大喊道,一边抖着手去摸腰间的佩剑,而就在此时,有一军汉猛的撞了过来,横刀直抵杨权恩的咽喉。
此刻,这名军汉,龇着带血的牙笑道:“使君想跑?不如把头留下,也让我等换些赏赐如何?”
杨权恩惊吓过度,以至于失禁,那军汉看着水流顺着杨权恩的裙甲,流到地面,脸上顿时露出一副鄙夷的模样:“如此怯懦,怎配为将,此战,真是白白害死了这么多弟兄,你可真该死啊!”
杨权恩哆哆嗦嗦道:“壮……壮士,留我一命,我愿以千金相酬!”
听到这,那军汉显然面露迟疑,而就在此时,杨权恩一亲卫,趁此良机,一枪捅穿了这名军汉的喉颈。
那军汉似是想要用最后一丝力气,抹掉杨权恩的脖子,但身边杨权恩的亲卫,迅速的涌了上去,抓住此人的手臂。
饶是如此,杨权恩的脖子处,也隐隐出现了一道血丝,显然也破了点皮。
杨权恩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的说道:“走!速走!”
杨权恩想走,却并不是那么容易,马匹尚在后营,先前数名亲卫试图去备马,但是却没于人群中,已不知生死。
而数十名亲卫,见马匹迟迟不来,只能试着用身体撞开混乱的人群,以掩护杨权恩逃出大营。
但很可惜,军中哗变一起,根本不是轻易就能控制住的,杨权恩等人还未走几步,便见越来越多的经略军士卒围了过来。
只是众人围了过来,一时间却没人当出头鸟,犯上杀帅,有时候,不一定能得赏赐,倒是有可能送命。
毕竟前年纳降军兵变一事,经略军那时候还驻于幽州,这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最终的结局,便是那个杀了纳降军使李希德的小卒,最后也是被当成出头鸟给杀了。
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总有胆大者,有一军卒,满脸络腮胡子,走路一瘸一瘸的,显然腿部受伤了。
只见此人长刀指着杨权恩,大声道:“打不过,还非要野心勃勃搞叛乱,打输了,撇了我等想跑就算了,你这厮,居然还想烧了军粮,你这岂不是把咱们置于死地吗?”
杨权恩面色惨白,听到这话,勉强稳住心神,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说道:“焚粮,是想阻拦陈贼的进攻,诸位,皆杨某之袍泽,吾又岂会加害诸位呢?”
“放屁,你把辎重钱粮都毁了,陈大帅带着人跑过来,结果得了空营,他一恼火,还不得杀人啊,你骑着马,倒是能跑掉,但老子的腿刚刚崴了,我怎么跑!”
杨权恩不想再纠结此事了,他只想逃离这里,哗变实在太可怕了,因此,杨权恩对着围住自己的军士,弯腰求饶道:“诸位壮士,此事是杨某错了,钱粮,我不会焚毁的,诸位若想留下归顺陈从进,我也不会阻拦,只望诸位壮士,能让开一条路,杨某感激涕零啊。”
听到杨权恩求饶的话,许多军士面露迟疑之色,杨权恩见状,心中一喜,正要再加把劲时,方才那个崴脚的军汉又开口了:“放屁,他娘的,办事哪有干一半的,姓杨的搞叛乱,陈大帅肯定恨死他了。
咱们要是没抓住他就算了,现在围住了,还把他放走了,这算怎么回事,那不是让陈大帅记恨咱们吗?”
此言一出,诸多军士,面露思索,而杨权恩见状,心中大急,连忙说道:“不会……不会……”
“不会你娘啊!砍了他的头!”
说完后,这名瘸腿军汉率先提刀,一瘸一拐的往前压,而旁边的军卒互相看了看,随即心一狠,大喊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