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欢一路往后面走去,发现席位都已经满了。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目光关注到自己,少女尴尬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板里。
“沈老师。”一句很小声的话传入耳朵,沈稚欢应声看去。
看到陈嘉华正朝她挥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位置。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快步走过去坐下。
此时理事长那边开宴了,略微热闹的声响从前头传来,很好的掩盖住少女因过分紧张而快速起搏的心跳声。
侍者朝他们这边走来,沈稚欢扭头,看向一旁的陈嘉华,好奇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今天穿得很是正式,黑色西装系着个红领结,神情丝毫不似平时顽劣浪迹,隐隐要长开的脸,颌骨分明。
陈嘉华象征性地理了理领口,一副体制内工作了三十年的做派,“当然是受邀来参加理事长的宴会。”
“......”
以前没怎么注意,今天细细地打量了眼才发现,陈嘉华的长相好像和陈霄哥有点像。
沈稚欢蓦然想起上次,在千缘山的时候,陈嘉华好像管周临渊喊“周二叔”,而且他又姓陈。
见沈老师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陈嘉华莫名耳朵一热,不自觉地又理了下领口。
“陈嘉华,你和...陈霄哥是一家人?”
陈嘉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
“他是我小叔。”
话音落下,陈嘉华立马就看见旁边的人露出类似恍然大悟的神情,心里就更加疑惑了。
沈老师不是周二叔的侄女?都来给他当家教了,居然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想到家教,陈嘉华又问:“我妈说你最近在准备什么比赛,所以暂时没时间来给我辅导功课,是真的吗?”
沈稚欢怔了两秒,旋即又笑了笑,“最近...确实是有点忙...”
“那下学期呢?你会来吗?”他看着沈稚欢的眼睛。
她没说话。陈嘉华撇撇嘴,瞳仁一沉,转过头重新把视线放在了眼前的杯子上,“不来算了,反正现在我表哥天天都给我辅导功课,我才不稀罕你呢。”
“...什么。”沈稚欢神情一滞,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
“沈部长?”
理事长正聊着今年的财政情况,见他心不在焉的,几人瞬间就目光转移向他。
沈从礼立马回神,微笑着致歉,顺便汇报了下外交部的工作情况。
今儿这沈从礼着实是奇怪,他向来严谨认真,不管是开国会还是表决会,从来都没有这样心不在焉过。
这不像他的风格。
周振霆这么想起,眼神又不动声色地朝着对方刚才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正好落在周临渊他们那边。
四家的青年才俊聚一堂,个顶个的能力出众。可这里面....没有沈家的人,准确的说,是没有沈从礼的子孙。
周振霆收回视线,怪不得这沈从礼满脸的失神。
...
瞧见那几个老的笑得开心,男人晃着酒杯,又百无聊赖地扫了眼周围,个个都竖着耳朵听动静儿呢。
一双双眼睛里充斥着耍权弄势的精光,看得人心里烦躁。
周临渊懒得再看,背往后靠,侧眸看向后面。
这沈稚欢,准她到后面坐。
她可倒好,还跟个小男生聊上了。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眉骨压低,神情看得出的不爽。
盯她那么久,看都不往他这边看一眼。
甚至还和她旁边那个男的越凑越近。
周临渊正想下去把人揪到回身边,旁边的陈霄就猛地掐了把他的大腿。
男人眉头皱起,正想问他是不是想死,却发现那边的人都在盯着他。
“周二少,理事长让你过去谈话。”侍者来到他身边。
这话一出,他们这席的所有人都看向周临渊,眼神中透露出虎视眈眈的敌意来。
周临渊眼底闪过晦暗,不知道这理事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起身走过去。
“理事长先生。”
“你就是周临渊?”理事长侧着脑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笑得温和,扭头又对周振霆说,“长得不像你,像书词。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和书词一模一样。”
江书词,前财政部党组书记的千金,一个极度貌美又聪明绝顶的女人。
这个名字一经说出来。
不仅周振霆,其余在场的三人都恍惚了下。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当年,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在A市引起的风波。
“长相是遗传了,可这性子却完全不像。”
理事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这儿子我也有所耳闻,手腕强硬,敢想敢干,也难怪我侄女惦记了他那么多年。”
他这话说得意味不明,但足以让同席而坐的三人脸色一变。
理事长的意思是要和周家联姻?
这些年周家的发展本就远超他们三家,而理事长上位以来,都在有意无意地削弱世家的权利。
这会儿模棱两可地说这么一句,谁都会猜测,理事长是不是要和周家合作。
而周振霆更是神色凝重,他并不认为理事长要和他们合作,一旦联姻,他们周家就会成为众矢之。
周临渊看了眼几人的反应,又看了眼神情好似若无其事的理事长。眼睛微微眯起,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老东西。
想拿他当靶子啊。
男人笑得好看,眼底却黑得发凉。
“承蒙张小姐的厚爱,我的荣幸。”
宴会结束时已经十一点了。
沈稚欢听了陈嘉华的话后,在车上坐得心不在焉的。
周临渊被周振霆喊走了,车上只有李易和沈稚欢,他回头看了眼一脸恍惚的女孩,心里没多想,只当她是犯困。
红旗车上,警卫员在车两边候着,周振霆坐在副驾驶,对着后车厢的周明延和周临渊正说着话。
而同样的,梁泰也看着那辆紧闭的红旗车,抽着烟对着身旁的梁清昼说话,“理事长今晚这意思,像是想和周家联姻。
闻言,梁清昼眼睛微微眯起,视线也不由落在那辆红旗上。
“周家和陈家向来是一体的,沈从礼和理事长一同从省委升上国央,关系还算亲昵。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一旦周临渊娶了理事长的侄女,不利的只会是咱们。”
“所以,绝对不能让周家和理事长联姻。”
梁泰落下这句话后,转身上了车。
梁清昼看了眼从红旗车上下来的周家兄弟,从西装内衬中掏出一张女孩照片,眼眸闪烁着算计的微弱光芒。
“好像,要派上用场了。”
周明延今晚整晚都快要憋屈死了,明明他才是周家的长子,却要和自己的女儿同坐一席。
隐忍了一整晚,忍得他面色铁青。
直到刚才在车上听见老爷子训斥周临渊的话,心里的憋屈才稍稍释放了点。
“恭喜啊阿渊,好事将近了。”
老爷子的车一开走,周明延就对着周临渊说了这么一句风凉话。
周临渊好整以暇地点了个烟,朝他凑近,笑得好看,“路上小心大哥。”
说完,他就叼着烟往车那边走。
李易看着他往这边走来,立马下车开门。
后座一陷,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瞬间钻进鼻孔里。
沈稚欢后背僵了下,不自觉地往车门那边缩了缩。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男人侧眸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女孩,“沈稚欢。”
少女心里抖了一下,抬头看他。
吃个饭还吃成哑巴了。
周临渊皱眉,开始算账,“刚刚谁让你和那男的聊那么起劲儿的。”
男的?沈稚欢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陈嘉华。
“那人是陈嘉华。”她低低地说。
陈霄那侄子?刚才隔得远,那小子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还真没认出来。
但就算是也不能凑那么近,像他这种处在发育年纪的小男生,看到个漂亮女孩就意\/淫,心里龌龊。
“男女有别懂不懂,生理老师没教你?”
沈稚欢嗯了声,“知道了。”
说完这话,她就靠在窗户闭上眼睛了,男人知道她是困了,没再管她。
可此时此刻,沈稚欢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根本睡不着。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不让霁川哥哥参加抑制剂的项目。
可潜意识却在告诉她,不要问,会把他惹火。
到时候可能还会连累到霁川哥哥。
而此时此刻,礼堂外的最后一辆黑色红旗终于驶出大门,车窗降下,一张儒雅风度的脸露了出来。
——正是沈从礼。
“部长,看清楚了”
“那女孩上的是周临渊的车。”
周临渊。
沈从礼缓缓睁开眼睛,夜色中,那双染了岁月痕迹的眼竟有些迷茫。
那小丫头和世安长得很像,像到看见她的第一眼,让这个向来从容不迫的外交部部长险些失态。
这么多年了,世安离家出走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不管派了多少人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有人说曾经在m国碰见过她。他派人去找,一年一年地找,连半点儿线索都没有。
沈从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思绪在交锋着。
外头凉风簌簌,从窗户吹进车内,吹得头脑越发清醒起来。
等再次睁眼时,沈从礼眸底一片清明,“给沈世献打电话,告诉他,只要他找到世安,就让他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