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是纯洁的祭品。”
“羔羊是纯洁的祭品……”
“羔羊是无玷的牺牲。”
“羔羊是无玷的牺牲……
白洁、高雅、神圣,或许今天是如何值得纪念的日子,又或许明日是值得纪念的日子,也可能有一个值得纪念的星期日。
但至少我们都可见的,高台侧边,一排排洁白衣着的孩子们,他们跟着一位大人的歌咏而歌咏。没错,如同一群羔羊与牧羊人,也可以是牧羊犬。
但这些并不重要,矢车菊借用这份十分容易分辨的歌声,来探察整个大教堂的结构,配合一点点回响,以及一点点神秘术。
“这里是什么教堂?装饰还挺华丽,之前走廊上面的雕塑个个溜光水滑。”
墨菲斯托从来不关注什么宗教史,以至于出了炎国,若要问西方的宗教他也只想得出来一个基督教。
但如果你要问其天主教、东正教、新教的区别,喔老天,饶了他吧,这就跟问南方人青菜是什么一样,分不清啊分不清。
只是矢车菊皱了眉,把食指比在嘴唇前,以作噤声,却又轻启唇齿,晓得一点唇语的人士都能读出来,她在让这只大笨鸡安静一些。
是探察工作进入关键时刻了吗?很显然并没有什么关键时刻,只是一点点必要的礼节。
大教堂里,这个,墨菲斯托认不出来的区域,反正就是一堆堆长椅,零零碎碎坐有不少人,只是观察外表的话,富人穷人老年青年,除却小孩似乎这里充斥了各个年纪,各个阶级。
被矢车菊拉扯着坐下,其实在这里的观察角度算不上好,也说不了差,但还是有点疑惑,毕竟从刚进入开始就没有奇怪的异样感……嗯,怎么说呢?与瓦尔登湖酒吧的差别很大。
环顾四周,这里更安静一些,并不是说声音上的,而是环境上的,除却人,动态的物件只有烛火,提供温度的物件也只有烛火,作为主色调的纯白反而带上不少清冷。
“嘶……”
这里的木质长椅也有点凉,不清楚是不是油漆的缘故,反正第一感觉差劲得要死。
“唔……”
矢车菊被惊动了一个像素,眉角稍低,算是表达出相同的不满。
‘你知道这是什么教派的教堂吗?’没有发出声音,单用唇语交流。
‘不认识,只知道个教堂很华丽,不论是雕像装饰还是十字架上的耶稣像。’
猜疑着,两人都不了解宗教,只依靠各自的特长与才学来判断异常所在。毕竟从始至终都是在工作,欣赏美景需要闲暇时间才是。
“母亲是身披太阳。”
“母亲是身披太阳……”
“母亲是脚踏月亮。”
“母亲是脚踏月亮……”
歌咏着,在虔诚教徒口中,他们的圣母是纯洁、神圣、美丽,作为神的伴侣,是“父亲”身旁的“母亲”。
似这方辉煌华丽的白教堂,拥有神性,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信徒们可以向祂祈祷,诚心诚信诚意,把手中的“诚”投入其中,再由神父待你,代你向神问好,代你对神诉说,代你向神祈祷。
紧接着,祂或许就能倾听到你的“诚”,为你降下“福”,让你拥有“果”。
是的,上帝会在天堂为祂的信徒祈祷。
墨菲斯托并没有歧视,只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对“神真的存在”一命题的瞎想而已。
换句话来说,就是走神,这与跟着女性朋友去逛街一个道理,幸好这里不缺椅子。
“天主教,他们更推崇圣母是拥有伟大神性的圣洁,他们也更推崇装饰的华丽,当然的,如果先生对历史有所了解,那么从前欧洲大陆上权高位重不可置疑的教皇也是他们的一大特征。”
听声音,是年轻男性,约摸二十岁上下,较为清朗,也拥有着不列颠贵族佬的优雅。只仅仅这些,墨菲斯托第一时间会判断为谁家的贵公子,但实际上不是的。
侧目不侧头,以算得上“窥探”的方式,能看到那人身材挺拔,即使宽大的深棕色风衣会更凸显这一点,可对方即使坐下来也要比墨菲斯托高上一头。
动作利落,坐就是坐,站就是站,没有倚靠椅背的习惯,双手都自然放在大腿上,只是右手收得更里一些,像是随时能快速掏出来什么东西。
惯用手应该是右手,是练家子,不排除作为贵族子弟参加过一战的可能,还有就是……这家伙可能会唇语。
“先生,认识我?”
对待陌生人的正常态度,墨菲斯托也没有转脸观察对方面容的打算,因为他记住一个个体并不依据容貌,而是更为整体的东西。
衣着、动作、身材……等等,其实归类总结,是“习惯”,就比如这位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士,很端正,并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冒昧打扰,只是一面之缘,先生。”
对方则不同,侧过头来,见墨菲斯托与矢车菊都没有看向自己,反而像沉浸于歌咏里一般,便开始肆意地收集两人的外观信息。
“不用介意,这么一说我们还挺有缘份。”
没打断对话,也没有疏漏,只是让对方的台词有些紧缩了点,不过也没问题,着急的是人家,又不是墨菲斯托,他自己还想知道到底是哪条狗跟上屁股了。
“呵呵呵,是的,我们的运气都很好,只是我想,您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家事,不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家事”这个词汇,便止住话头,很明显对方的套话还有很多,却在墨菲斯托利落回答后久久没有回话。
只有稚嫩的少男少女在咏唱,似乎是结尾,又更像是最为擅长的曲落,神父不再领唱,全权交给了这群白洁的孩子们。
“交给天父,
交给母亲,
我永远做母亲的好儿女。”
终罢,整个教堂又陷入同一色调的安静,熙熙攘攘,终于有人从口中扒拉出词汇——祈祷。
好像都结束了。
矢车菊最先站起身,侧看去,那男子很是俊郎,标准的英吉利美男,只是面部线条更为有棱有角。
自己的财神爷都站起身了,那墨菲斯托也没必要久留,紧跟着起身,动作十分迅速,没有半点迟疑,似乎连拍拍屁股的想法都没有。
这倒是让那个男人也跟着急切起来,他也起身,速度很快,站稳的时候手里早就捏着一张卡片,乳白色,纹金边。
“先生,有一点我必须提醒您,白教堂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可以,还请不要参加任何宴会,并远离白教堂区。”
“因为昨日的白教堂区惨案?”
“如果有麻烦,这是联系方式,我想您会需要的。”
将卡片塞进墨菲斯托的手中,男人转身就走。
“玛莉勒本区贝克街43A号,Speedy's Sandwich bar cafe。”
墨菲斯托轻声复读着卡片上仅有的单词,紧接着陷入沉默,亦如身边神色忽闪忽闪的矢车菊。
不过无需着急,这些事边走边聊。
慢步走出教堂,临近中午,前来祈祷的教徒越来越多,哪怕是外头的广场,在大雾里也显得有些拥挤。
但都是比喻,工人们还没下班,实际去点指点兵兵,倒也算不上有多少人。
“贝克街221b号?”
墨菲斯托率先开口,消了些凉意的他,此时对这个地址也是异常好奇。而口中所说,估计大多数侦探迷都耳熟能详,是的,这是《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大侦探福尔摩斯的住址,尽管是虚构的,但难免嘛,太出名了。
“贝克街是十八世纪末,由某实业投机家设计的街道,用他好朋友‘爱德华·贝克’的名字来命名。”
矢车菊很轻松地纠正猜疑链,把虚构的住址放一边,而贝克街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可贝克街只有东边从南至北的1到42号,和西边从北至南的44到85号,跟221号一样,43号真的存在吗?”
是的,贝克街到19世纪末也仅仅四百多米的总长,依照欧美资本佬对基建的态度,即使到现在也攒不出来100号房子。
或许……
“或许在贝克街最北边的地铁站就是43号。”
矢车菊的灰白眸子里探出一点点微光,与墨菲斯托对视,再一个眨眼,又都收回目光,顺带一点点微笑。
嘿,您猜怎么着?想一块去了!
那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呢?不不不,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整,两位史塔西小同志都没有自愿加班的念头。
还记得先前来路上的书店吧,不记得不要紧,矢车菊是念念不忘的,脚步比较墨菲斯托都快了些。
不需要太久,哪怕正午的雾霾还是这样烦人,至少拥有伦敦地图的两人无需担心迷路的问题。
来到这家叫做“书店”的书店面前,这对于墨菲斯托来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它很老式,两侧橱窗是凸出的四边拱形,横竖交叉的窗框都有些开裂,木质的东西,在这个温带海洋气候的国家,年久,更像是泡坏了。
并非墨菲斯托恋旧,虽然这他确实有一些恋旧情节,但这并不能归功于这份上,只是他好像在哪见过,比如是一部电影,一部同样为不列颠雾都的电影。
算了,只记得看的是1997年版。
“叮铃铃……”
推开门,风铃是独属于屋檐的挂饰,只是这时的它不再被风推动,而是人,是顾客。
顾客就是上帝,作为接待的收银员第一个抬起头来,额上有点泛红,不清楚是不是压迫造成的血液不通畅,它自己都有点睡迷糊了。
入内,左右环顾,这里是一个独立的区域,左手是收银台,右手进门是中餐厅,继续向前走,再进一扇门才是书店。
呃……等等,为什么一家书店里面会有餐厅?
来不及疑惑,也很显然只有墨菲斯托被这里独具一格的设计所吸引,而我们的矢车菊小姐早就迈步向前走。
“咔嚓——”
推开这稍有些厚重的门,听声音,里面不算空旷,却又有风声,目所能及的,只有书架,约摸为统一的三米多高,它们被摆放地很整齐,可一眼望不到头。
是因为每个书架都有属于自己的宽度与长度,到处走两步,照着步幅比对,有十米长30厘米厚的,有四米长一米厚的。
很奇怪,矢车菊一边踱着步子,一遍筛选着标签。
推理不要,有些废脑子;武侠不要,是看太多了;历史不要,非必要不学习……
摩挲手指,也摩挲书籍,感兴趣的就取下来翻阅,不感兴趣的也保有好奇;未曾见的,可以考虑入手,见识过的,可以考虑再次品味。
“原来书有多宽,书架就有多厚啊。”
不像是作为学生的学习,或许这时候对一切一切的好奇与择选才是阅读吧,哪怕没有什么日光趴过书籍扉页,哪怕没有穷苦到“偷书”,哪怕没有饥渴到对文字狼吞虎咽。
不赶时间,缺少目的,心情舒缓,或许这时候对文字的品味才算得上阅读,或许这时候的矢车菊才能在泛黄的白炽灯下感到温暖。
“言情?”
从未听说过的字眼,手心里总觉得温热,那就摘下手套,让这双常年被包裹的白皙翠玉重见天日,也由她们亲自去接触。
有些奇怪,取下第一本书的时候,总觉得触感不对,总觉得要握不住,使大了力气,还险些给人封皮捏出印来。
“《红白也喜》?”
没见过,好新奇,忍不住去翻看,再瞧一眼书架,好像不止是英版,原语言版本的书籍有特别标注,那就看原版。
是汉语,炎国的语言总能在意想不到的角度拥有属于它们的全新解释,从前第一次学,总会很意外也很奇怪,好多,多音字好多同音字;也好多多意词,好多同义词。
世界上都说法国很浪漫,但是“浪漫”这个词汇给到炎国却不同,更像是“梦想”,爱情的浪漫只是浪漫之一。
看文章里的,写美人,不写人,一写品德,二写如花,最后以寒冬“三九天”为总结。
在多数西方小说里都鲜少有这样的描写,虽然主要还是难以简洁。
“文笔很棒,就是太拖沓,有些一句话明清的地方非得咬文嚼字,不如推理小说好看。”
不晓得哪冒出来的声音,却是惊到沉浸其中的矢车菊,反微红了脸,左右看看,自己第一次看双男主,这不能被瞧见了吧。
前后左右都见不到人,正疑惑呢,还以为是谁家孩子的恶作剧,一低头,霍,还真是个小孩。
取璀璨金发,饰翡翠碧眼,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谁家小姐,但宽过身的米色大衣,装饰过度的褐色棉马甲,还有顶着的所谓侦探帽,都太不相衬她这份完美的脸蛋了。
“第一次看,不过,我个人认为原版好看。”
坐在随处可见的凳子上,虽说矢车菊更喜欢站着,平常工作时候久坐太多,但与人交流的时候一高一低不太好,她还是更喜欢平等对视。
“原版?呃……”
瞥一眼书架,再瞥一眼矢车菊合上的书,最后看一看自己手里的英译版,是稍有了点紧张。
两只小手撮合下,踮起脚把书塞回原位,又多了些许局促,才想起什么,忙伸出手。
“您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雪林福特·荷尔墨斯·奥利维亚,一名私家侦探。”
“科恩布卢姆·法夫尼尔,游客,很高兴认识您,奥利维亚小姐,您有什么事吗?我尽量配合。”
与雪林福特握了握手,尽管这不算是女士间常用的礼仪,但这也不是十八世纪,讲究不多。
可对方又多了点迟疑,斟酌几许矢车菊的花语,这同埃尔维斯给自己的信息不同,男方说是家事,女方说是游客。
“法夫尼尔小姐很抱歉打扰到您的休闲时光,但你知道的,最近白教堂不太平。”
不太平,又是不太平,先前那个陌生男人对墨菲斯托的劝告也差不多,难不成自己两人从踏入这里开始就被盯上了?
“我们不会逗留多久的,只是遇上了签证一类的麻烦事而已。”
没有细说如何,只笼笼统统地捎出话来,经典的拖延话术。
这一来二去也让雪林福特毫无办法,因为她很难找到话题切入,是的,除了怀疑,她没有半分证据,算得上太激进,观察带给的信息太少。
“很抱歉打扰到您,还请法夫尼尔小姐收下,有麻烦可以来到这里寻求帮助。”
“那如果没有麻烦,可以前去拜访吗?”
矢车菊很温柔,又可以说太温柔了,以至于让破过几桩大案的雪林福特都在心底藏了些许愧疚,以至于动作都匆忙起来。
忙收回手,忙欠身作歉,忙乱了眼神,才反应过来回答:“当然欢迎,平日里我们并不忙。”
矢车菊收下名片,拜别匆匆离开的雪林福特,放松的眉角又皱起来,眼眸间变得锐利。
寻找原路,原路返回。
太不对劲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对劲,莫名从大西洋抵达伦敦,莫名的连天大雾,莫名被所谓侦探顶上。
“咔嚓——”
打开出去的门,来到收银处,只见墨菲斯托早带着一沓书等待着了。
“怎么了,没有合意的?”
“没。”
“好了,老板结账。”
墨菲斯托反应很快,一看就知道多少出了问题。
结完账,带走书,同矢车菊一起脚步匆匆地走。
相互交流分享时,一步步对接情报。
首先是登陆地点问题,那天在渡轮时候算是是总部说的“紊乱”,那很可能受到时空类大型神秘术影响,只是负责事件的十三区一直没有共享消息,很难判断。
其次就是大雾问题,按理来说这个时代这个时间不会跟十九世纪末一样连天连天的大雾,工厂排放都受到制约和规划才对。说不定这就是上头说的“紊乱”。
最后是那个所谓侦探,结合最近白教堂惨案来看,应该是负责调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查到自己两人头上,非法入境?也不是没可能。
先回旅馆吧,他们的信息也很少,只能等本地同事来,兴许已经解决完了呢?对吧,hhh。
当然的,不能着急回房间,得先看看305的卡佩怎么样了。
“哐哐哐……”
“小卡佩,在吗?”
先敲门,虽然他们复制有房间的钥匙,但直接进去多少不礼貌。
只是门后一直没有回应,被接走了?墨菲斯托不清楚,或许是还在睡着也不无可能,摸出钥匙打开门。
吱——
只轻轻开出一条缝,门后铺的灰没有二次挪动的痕迹,看窗帘底下的白粉没有被触动。
看起来没有人进出过,也没有太多活动痕迹。
那卡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