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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柳科夫先生,”

一位小姐,很年轻,灯光映上发梢的话,或许会有些晃眼,因为银白莹白的像是月亮,不过说来真是,她还拥有着令人羡慕的阳光。

你看你看,她在笑,笑得很温和,与母亲不一样,这份是属于善良的辉光。

所以呢?被称作琴柳科夫的医生晃了眼,眨一眨,恢复清明后才算是舒适些,摆手整理一番白大褂,才扯开口罩。

“抱歉科恩布卢姆小姐,如果可以,我们还请出去说话,这里尘灰太多。”

“嗯,我也这么认为,外面宽敞些。”

二人离开这个储物间,但披挂白衣裳的琴柳科夫医生明显有些紧张,他应该蛮了解这位女士。

温和、善良。

这两枚最美好的词汇就像是她的勋章,可对方的职业却截然相反。

冰冷、无情。

我们通常这样称呼史塔西,因为这是一个极为阴暗的职业。

他们存在于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不只是大街小巷,不只是,还有,很可能有,例如你的家……插座会是他们的耳朵,角落会是他们的眼睛,邮箱会是他们的嘴巴。

无处不在,不是吗?可琴柳科夫只是一位医生,上过大学,得到过相关执照,一名国家认可,服务于人民的医生,他在害怕什么呢?

“九点钟,我想是会有这样着急的病人,即使外在看起来很健康,是有什么意外吗?”

手,是史塔西的手,独自抵达自己私人储藏间区域的科恩布卢姆就是那只手。因为什么,因为自己售卖违禁药物给患者吗?可那是帕罗西汀!抑郁患者的希望,抑郁症患者也是民众对吗?

80年代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这类药品是违禁的,很显然医生并没有错,科恩布卢姆也不认为他有错,更是看出了这点心理纠葛。

口罩边角被汗打湿,可今日正是寒冬。

“是的,她弄丢了自己的药,在街道上。”拙劣的谎言。

“喔,那真不幸,希望下一次能多注意些。”

同样是,监听器后的科恩布卢姆很揪心,她会去怀疑这位医生所售卖违禁药品的意图,但她并不想着这是单纯的利益。民生百态,有位很要好的同事告诉过自己,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受到各种不同的压迫,需要各类不同的帮助。

所以此时“史塔西的手”并没有去抓住这位医生,而是试图去用笑容感染对方。琴柳科夫先生,您知道吗?我刚刚路过“书店”那儿的早餐铺又多了新品,但还是小笼包最好吃。

意思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对方,新的一天来了,太阳照常升起,可以去试试新东西,又或者是做自己喜欢做的。

“您慢走,我想我应该给这儿清清灰。”

“伊诺娃夫人看到您能如此一定会很高兴,再见了,琴柳科夫医生~”

挥挥衣摆,冬季的严寒被尽量驱离,又带来些陌生的温度,却也像是闲谈的时间,很短暂,毕竟这样私自离开岗位是异常严重的失职。

可当然的,并非没有缘由,掐准时间,走到一边的门前,打开又进入它,这是楼梯间,上到顶楼是科恩布卢姆的临时办公地址。

当然这时候不是,也不能上去,而是再回头面对门外街道,好像是车水马龙,井然有序,整理情绪,收敛笑容,这点温暖并不合适接下来的演出。

“咔嚓。”

不是言语对白,因为第一步是要打开门,毛玻璃的隔阂很难令外人看出里面藏着人,又能让人很简单地发觉来者。

并不熟悉,说是见面次数,但实际上还是拥有粗浅认识的。

灰白色长风衣,戈壁似的地中海,苦着张脸面,很不好接触的……他叫hGw KA\/7。

“您好,维勒斯先生。”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交接工作明明不允许如此,这不正常也不正确,太过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很意外,计划之外的表情就这样浮现。

可科恩布卢姆习惯这样叫他。

“工作时间称呼编号,准尉同志。”

“明白,上尉同志,但我想非工作单位区间,我们需要合适地融入群众。”

“这不是理由。”

“可那边一群孩子在看着我们,太突出了。”

侧去眼神,一旁路边确实有几位踢球的小孩,他们停下动作驻足,好像是在观察什么,投来目光,很奇怪,但侧视的视力并不足以看清。

低头看表,似乎是交班时间紧张,叮嘱几句,维勒斯同志不能错过太多,急匆匆地,趁门页没合上,打开门,上楼去。

“再见,苦瓜上尉,我想您需要认识到人类需要属于人类的名字~”

悄悄声碎碎念,维勒斯并不会听到这样的称呼与建议,更别说一扇门能阻隔很多事物,就像是刚刚从科恩布卢姆身后开过的小食餐车,若这扇门不开,就是停在了孩子们脸上也不会被理睬。

团团围住,小孩子最喜欢正餐外的零嘴,这类难以被家长约束的,又符合自身味蕾价值观的“垃圾食品”,很受欢迎。

只是……门打开,下来摆摊的餐桌,不知道是谁提议,政府决定试点推行像是西德人热狗摊那样的流动摊铺。可没有一个孩子想上前,理由很简单了,摊主也知道他并不能为没有钞票的胃提供食品。

“让我数数,一二三四五~~五份特色招牌。同志,我想这并不需要票据吧?”

“哈哈,当然不需要,小同志,现在大部分餐饮业都不需要。”

人民生活富足了,这是真实存在的,即使“科恩布卢姆”们遍布整个国家。想到这科恩布鲁姆不免勾起更多的笑容,若是自己真切遍布全国就好了?

不论如何,孩子们仍然可以天真无邪地成长,他们很欢乐,捧着举着,说——谢谢姐姐!

很开心。

应该这样认为,当然接下来就不必要如此了。首先会来到一栋暗灰单色的建筑,岗哨内的卫兵会审核,通过后放行,紧接着你需要踏入场景近乎相同的走道,门、阶梯、窗口处、通风道口,几乎每一个转角,去细数它们的数量都是如此统一。

甚至于为了避免迷路,你需要记住每一个门牌号这样的笑话,当然的,,这是一个蛮熟悉的位置,一栋属于史塔西的政务楼,处理政务事项的部门都在这,而临时捕获的“嫌疑犯”则通常会首先被带到这审问,也方便后续。

两个小时,科恩布卢姆得到的是这样的数字,意味着她要身处这方配备单面镜的房间中,滞留与浪费两小时的口舌。

所以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工作,辞职信其实写了很多份,只是碍于某些身份和事件,太多迫不得已。

“您请坐。”

很准时,冰冷的木质椅子告诉她自己负责第一份报告,而翻开笔记本的时间也刚刚好对上被审问者受到肉体与坚硬铁质座椅时的本能弹跳。

“双手压至大腿下,手心向下。”

对方没有说话,面目一片死寂,应该是挣扎许久的无果,有可能是这不是第一次。

再怎么样科恩布卢姆也难有办法,她先言语一步书写,有想过,辞职后做些什么呢?可以是写作,有位要好的同事很喜欢写作,虽然碍于职务,并不能出版,但是自己成功辞职后或许可以,先写一篇温馨的小文艺,每个人内心总有点点文青病嘛~

尽管如此,随意比划甚至不能称之为“文字”的笔墨只是测试书写流畅度,这是训练过无数次的。

“姓名……”

如实告知,冷漠与憔悴分别自话语和面容中显现,科恩布卢姆更能笃定这样的程序执行过多次,自己只是换做另一本。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如实的罪犯无法原谅,对吧?

她书写着,男性,工人,中年,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信息,难说会存在什么不应该。

“1月24日……”

案件过程,这很离奇,越来越这么认为,毕竟你没法随意揣测说一位向来朴实的劳动人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胶鞋,工作服,这份着装几近能使用到“肮脏”这个词汇,或许是破烂,其实如果空气中飘散的尘土与机油的味道没错,这只是一个机械工人,至少相关。

这样的观察本来是不允许的,更没想着记录,但科恩布鲁姆就是多观察了几回,尽量不让单面镜后的人发觉。

“所以……”

问到原因,她又想起来,这真的很类似先前报纸上的,拖欠工资,来到首都进行跨级上诉,被驳回后又少了路费,好不容易借到钱,却意外碰着醉酒下局的上司。

工人手里随身带着锤子,很正常不是吗?科恩布卢姆没少在历史中见证过这样的讨还方式,只是这次……

仅仅是波及,陪同的工友,没有做任何什么。

“你……”

“是的,是我做的,我……”

……

我……

我?

不敢动笔了,又不能不动笔。这很明显不是他一个承认的罪名,如果有另一本笔记本,第一次的,或许是上一次也行,至少有一本。

其中记录的一定不是这样,绝对,科恩布卢姆敢肯定,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可以依凭的证据和动机。

唯一被称作重点的却是这里——同行工友。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书写了这么多,自开始到结尾,事无巨细,就好比对方背阅过数次“认罪词”,直到通读熟练,以至于这一整本笔录上没有半点修改的痕迹。

当然这也可以取决于科恩布卢姆的专业能力与办事效率,以及一手印刷事的正正规规的字。

可她害怕了,胆怯好多,甚至于不敢过多面对那双要与这栋屋子一个颜色的灰蒙瞳孔,想要埋进地里以避开这份绝望。

可更不敢的是多露出什么表情,这只是很多很多次令她生理上恶心的公务,习惯了就好。

往好了想,辞职也有了新的理由?堆积如山的信封与信笺难证明这份想法的真实性,科恩布鲁姆也不认为不是笑话。

失落,伤感?

不至于,这只算得上是静静填压在心头上的砖块,沉重,更沉重一番而已,或许会跟随脚步越来越重。

风都有些吹不动了,轮胎碾过石子的声音减少,吵闹的机械工作声降低,异常的显着,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看得到的,即使本为多云的天空再换做乌云又难能改变几分光线。可就好像谁都注意到了,只有这位裹着矢车菊蓝手工织围巾的小同志不曾发觉,单单沉着心头走路,十分入迷。

“嗒……嘀嗒!”

先是敲打篷布,然后警告,落在头上疼的很!不是冰雹,我们叫做雨滴,这并不可怕,只是很麻烦很麻烦。

快步走,奔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快,即使着装并不允许更高的速度移动。

奔跑,快步走,体能方面不是问题,只是跑的越快淋的越多的常识还在脑子里,这是真切的,用手抹一把脸,发觉自己带着的皮质手套并不能擦干拍在脸上的雨滴们。

有些焦虑了,站在雨里并不会有什么解脱感,这不是什么肖申克的救赎,哪怕那两小时真的就如同牢笼一般,即使是铁处女都比不上那儿,压抑。

“呼……”

有些喘不上气,心率太过高,急躁是表现在行动与表情上。

“呵……”

不行,距离住处还远,早知道就老老实实等待交通了。科恩布卢姆显得有些悲伤,她显然不觉得眼角的雨露滑落下来能算作“眼泪”。

但好像这里开着,毕竟不靠近商业街,其实也是正巧,这算是一处酒吧?或许在刚成立时并不这样命名 科恩布鲁姆推门入内,蛮希望是的,听那位要好的同事经常说,一酒消千愁。

“一家工人俱乐部?”

单看这招牌,跟那“书店”近乎一样奇奇怪怪的命名方式,蛮讨人喜,只可惜并没有依靠这点小聪明吸引到自己。

好像生意并不算好,或许可以归类为裸露的砖墙与混泥土结构,这代表着它也可以说是这间“工人俱乐部”是私营经济,即使刚开始不是,上层建筑的老爷们不也会这样具有粗犷与实用性。

简单的铁艺吊灯,明显手工痕迹的木质桌椅,制造它们的人很用心,只可惜现如今只有自己这一位客人。

或许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座机,在吧台,又点缀有一部唱片机,很名贵的样子,只可惜似乎并没能看到它应有的伴侣——唱片。

就好像这间酒吧里,张贴着有不少年份,甚至有些发黄烂边的政宣海报,却不见一位或许会更有年份的服务生、酒保或调酒师?

但紧凑的布局很难让科恩布卢姆观察这里的主人在哪,在不动用能力的情况下,她只好静静坐上吧台边的桌椅,转过身来,淅淅沥沥地,绵绵细雨作为瓢泼大雨的预告,已然交接离开。

用这些作为背景,正好,映照暗红主色的灯光,在暖黄配色的陪衬下,静静地阅读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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