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阴雨连绵。
黎乔艰难地从被窝中爬起来，听着雨滴声开始无意识发呆。
为了秉持着不迟到少挨骂原则，他特意把闹钟调早了半个小时。
室外潮湿清新的空气让他困倦的神经清醒不少。
车还停在公司的停车场里。
下雨天打车也难，就算是早半个小时，依旧逃脱不了迟到的命运…
黎乔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司，刚巧在楼下碰上了韩贺。
韩贺手里拎着个袋子，一瞧见黎乔就咧开嘴笑了，半玩笑半揶揄：“又迟到了哦，嗯？”
黎乔抿着嘴唇笑了笑：“韩组长早上好！”
韩贺点点头，朝前台那边指了指：“那有你的东西！刚才快递小哥送的。”
说完一脸深意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啊！”
黎乔走到前台，前台的小姑娘笑吟吟地从柜台里拿出一大把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递给他的时候还挤眉弄眼地调侃：“哟，谁啊？这么浪漫啊？”
黎乔扫了眼玫瑰花上的卡片，眼珠子差点没翻飞出去。
还能是谁！他把卡片团成一个球，精准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
“这花送你了，鲜花理应配美人！”
小姑娘一愣，顿时喜笑颜开，低头摆弄着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谢谢啊，这可太好看了。”
黎乔笑了笑，摆摆手往电梯口走去。
一连几天，从鲜花到高档奢侈品，每一样都价格不菲，最便宜的也得几十万左右。
黎乔不是没在电话里和齐天阳沟通这个事，怎么说也说不通。
他把盒子拿起来，上了楼，胡乱扔进了储物柜里。
随手拨通齐天阳的电话。
“早上好啊，小乔！”齐天阳哈欠连天地应声，显然是还没起床。
黎乔直接开门见山，这几日事多，本就已被工作搅得心烦意乱，哪还有心思应付他心血来潮的殷勤。
“齐天阳，你别在送我东西了！”
齐天阳：“我喜欢就送，怎么了？”
黎乔把散落在钢琴架上那乱七八糟的稿子整理出来，单手塞进文件夹里，嘴上和齐天阳说着语重心长的话。
“齐少啊，我有男朋友了啊，你这样他会多心的。咱俩根本就不合适，你看你那么年轻，要什么样的没有呢，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啊，听话……”
啪！电话挂了！
黎乔长长叹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诸事不顺，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压得人喘不过气。
接近中午，他带着写好的乐谱交给韩贺，两人就创作思路和配乐安排交换了意见，到时候电影里需要配乐的部分还需要他来指导一下。
俩人刚没说上几句话，一声怒吼就像平地惊雷一样，从俩人身后炸了起来，把黎乔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齐天阳：“黎乔！”
黎乔下意识回过头，正对上齐天阳那张怒目圆睁的脸。
这小孩大概是早餐吃了三斤窜天猴，平白无故哪来这么大火气…
齐天阳几步就冲黎乔跨过来，韩贺见他这架势，像是要暴揍黎乔一顿，赶紧一把将黎乔回护到身后。
他手底下的人在单位出了事，他这个组长可脱不了干系。
好言劝道：“小伙子，有什么事你们下班再好好说啊，这是在单位呢，别闹啊。”
齐天阳年轻气盛，火气上来不管不顾，直冲着韩贺吼过去：“少管闲事，我可提前警告你了。”
整个十一层的人都被他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得纷纷侧目。
这可真他妈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黎乔从韩贺身后站出来，走到他面前压地声音商量：“有什么事咱们下班再谈好不好？你现在这是干嘛呢？”
“下班你愿意和我说？你现在都不愿意见我。”
齐天阳又气又恼，还有几分委屈在里面。
黎乔压着心火直往后推他，只想把人尽快打发走：“今天下班就说，行吗，你等我行吧。”
“不行！”齐天阳吼的更大声，一把扯住黎乔的胳膊，硬是把人往没人的音乐室里拽。
黎乔也恼了，用力甩开他：“你干什么，我自己不会走吗。”
要不是念在他就是个小破孩的份上，真想邦邦往他脸上凿两拳。
“砰！”的一声巨响，音乐室的双开门被齐天阳用力甩上，震得整个门框都摇摇欲坠。
他猛地回过身，眼角紧绷狠狠瞪着黎乔，
“你耍我好玩吗？嗯？”
黎乔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他：“我耍你什么了？”
齐天阳步步紧逼：“你在车上怎么说的？你是在骗我吗？”
黎乔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做纠缠，心里那股火已然快要到爆发边缘。
丢人不说还因为这点破事影响他工作，他凭什么要陪一个小孩玩这种情情爱爱过家家游戏？
黎乔看都不看他，眼睛瞪向一边。
“我黎乔，对不起你齐少，我惹不起你，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咱俩不合适没可能！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我谢谢你。”
齐天阳顿时感觉气血上涌，从脚尖一路怒冲到颅顶。
那轻蔑的眼神讥诮的腔调，直觉的黎乔瞧不起他。
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黎乔！你他妈真是不想活了！”
齐天阳理智尽数迸散，使出全身力气猛推了黎乔一把。
黎乔抱着膀子，心思也根本没放在这。
正烦着怎么和关叔叔解释这事，
私人的事带到工作岗位上本身就是一种失职。
小孩可以不懂事，那问题就只能出在他这个年长的身上。
况且那还沾亲带故的，他这个外人怎么说的清……
思绪游离，齐天阳这一下太猝不及防。
黎乔根本毫无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后脑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墙面上，
疼的感觉都没有，两眼一黑，直冒金星。
齐天阳火气未消，几步走过来弓下身揪住黎乔后脑勺的头发，强迫他踉跄着站起来仰面正对自己。
然后低头，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黎乔用仅剩的一点意志力去推搡齐天阳，发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齐天阳用力地蹂躏着黎乔柔软的嘴唇，那吻霸道又生涩，充满了愤怒和占有欲。
他可以接受黎乔拒绝他，但他不能接受黎乔一点希望都不留给他。
在他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个小孩，凭什么？
他的手顺势从黎乔腰部的衣摆里滑了进去。
他后悔了，上次黎乔喝醉的时候，他就他就应该果断行动，何必还要故作什么正人君子。
反正到头来，结果不都是一样。
黎乔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他一眼。
他的手指略过黎乔背部的肌肤，这触感给了他莫大的刺激。
感受到怀里的人有挣扎的企图，手掌迅速一路往上，紧按住了黎乔的脖颈。
他把桌子上的东西挥手全甩在地上，抱起黎乔坐了上去，膝盖挤进了他的双腿间，手死死按住他脖子托着他。
低下头，再次吻住了黎乔的唇。
“齐天阳！”
关朔暴喝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把扯过齐天阳的肩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毫不留情地将他甩了出去。
抬手就是一拳，拳风直击齐天阳的面部。
齐天阳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牙齿咬在口腔，嘴角瞬间溢出鲜血。
他挣扎着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
看清眼前的人是关朔时，一阵惊愕。
闷叫了一声：“哥！”
关朔的愤怒却丝毫未减。
他揪起齐天阳的领子，将他生生拖了起来。
怒目他的眼神仿佛要将齐天阳生吞活剥一般。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关朔沉着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来，
“我告诉你，齐天阳，你以后要是再敢碰他一下，我绝不会放过你！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齐天阳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震惊地抬头，目光紧紧锁定在关朔那张冒着寒霜阴鸷瘆人的脸上。
半晌，癫狂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他恶狠狠地伸出手，同样揪住了关朔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不早点说！”
音乐室内，两个强壮成年男性的身体如同两头被激怒的猛兽，狠狠地扭打在了一起。
每一拳都精准地击中对方的要害，力度大的仿佛要将对方的骨肉都击碎一般。
仿若两个人不是什么兄弟，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誓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
病房墙上的时钟有节奏地摆动。
黎乔缓缓睁开眼，一时无法适应光亮。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的头更加疼痛难忍，一跳一跳地仿佛要裂开。
记忆停留在齐天阳把他推到墙上，强吻他的那一刻，之后他好像就晕了过去。
“大乔，你醒了啊，头还疼吗？”
关启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然后扶着他坐了起来。
黎乔只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腾不已，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关叔叔，我这是怎么了？”
关启人摸摸他的额头：“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要不你在躺一会吧。”
黎乔实在是太难受了，他的脑子里像有一团搅不开的浆糊，思绪无法拼凑完整。
他点点头，躺下又睡了过去。
期间王慧敏来过，满面愁容，对坐在一旁的关启人叹息：“真是造孽啊。”
关启仁也跟着轻叹一声：“这孩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都出这种事。”
王慧敏冷道：“一会你赶紧给关启兰打个电话，我看小阳那孩子就是让她给惯坏了，那人能是物件吗？人家不愿意就抢那不成强盗了嘛！”王慧敏越说越来气，顾念着还在熟睡的黎乔，嗓子里压着火。
关启仁拍着王惠敏的后背：“行啦！你这不是拉偏架嘛，你还以为小朔多好呢，哥俩都一个德行！就小朔会装。”
王惠敏捶打了一下关启人的肩膀：“怎么说咱儿子呢，一点当爸的样都没有。”
“行啦，我知道了，小阳那孩子确实太过分了，我回头跟他妈说啊。”关启仁边说边搂住了王惠敏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哄着：“走吧，咱回家啊。”
黎乔再次醒来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感觉头没那么疼了，刚想起身试试。
一双手从侧边伸过来，将他扶起。
黎乔缓慢扭过头，看清人是关朔以后，愣了几秒。
目光落在他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突然大笑出声。
毕竟这场面可少见。
他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头部神经，呲牙咧嘴还是忍不住笑，那模样格外滑稽。
关朔俯身坐到他床边的椅子上：“你还有心思笑呢？”
黎乔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问他：“你被谁打成这样呀，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说完头又开始剧烈跳动。
关朔从身后的桌子上把保温饭盒拿出来，问他：“饿不饿？”
黎乔笑着点点头。
关朔给他支了一个小桌板。
将饭盒里的鸡汤小心翼翼地盛出来。
黎乔尝了几口，舔舔嘴唇：“你人还挺好的。”
关朔冷哼：“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黎乔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宣泄心中愤懑：“你对谁都好，就对我不好，你老看我不顺眼。”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事情，脸色一变。
“齐天阳呢？”
“回家去了……”关朔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脸上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黎乔点点头，继续喝着碗里的鸡汤。
他恍惚回想起那些事，暗自觉得心惊。
齐天阳那孩子，下手真的太狠，当时那冲撞力道，简直就像是要把他一头撞死。
关朔：“想什么呢？”
黎乔垂下眼睫：“我在想…这个地方可能不适合我…你是没去过我们焦土，虽说天气热一点，但是花开的特别漂亮。人也都特别好。”
他抿嘴笑一下，瞳仁亮晶晶地继续说道：“我们那有个地方叫圆毓谷，周围都是小野花，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像。如果你有什么愿望，就拿着三条小鱼干去跪拜它，据说它心情好的时候，你的愿望就会成真呢。”
关朔凝视着他的眼睛，跟着笑了下：“为什么是三条小鱼干？”
黎乔：“不知道。可能那里有三只偷腥的小猫吧。”
他扭过头又问关朔：“你还没说呢，你这是跟谁打架了？像个猪头一样都不帅了。”
关朔面无表情地回答他：“齐天阳。”
黎乔目露讶异，回过头来眼神盯着碗里的鸡汤，揣测着问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见关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黎乔又赶忙补充道：“那小孩太蟒实了，跟他斗殴多吃亏呀。”
“他就是欠揍！”关朔恶声恶气，站起来帮黎乔收起小桌板。
黎乔笑了两声：“他一个小孩，你还和他计较上了。你是不是也是小孩呀？”
关朔掀起眼皮：“除了你，所有人都是小孩呗？”
黎乔：“那他怎么样了？”
关朔不耐烦：“闭上你的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