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推开时欢公寓门时,两个行李箱已经整齐地立在客厅中央,像两个沉默的哨兵。
“欢欢?”他轻声唤道,顺手将车钥匙扔在玄关的陶瓷碗里
厨房里传来玻璃碗碰撞的声响,时欢探出头来,“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凉气的绿豆汤,“刚冰镇好。”
陆沉接过碗,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
他一口气喝完,甜度刚好,带着薄荷的清凉——是她特意加的,他最喜欢这样喝。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陆沉放下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深灰色丝绒盒子。
“生日礼物。”他递给她。
时欢没接,反而往后一靠,倚在餐桌边:“你拆。”
陆沉挑眉:“哪有送礼物的人自己拆的?”
“我不管。”她耍赖,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就要你拆。”
陆沉低笑一声,指尖掀开盒盖。
一枚银色的吊坠静静躺在黑丝绒上。
子弹壳打磨成的羽毛形状,边缘圆润,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是......”
“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时留下的弹壳。”
陆沉的声音低了下来,手指轻轻抚过吊坠表面细密的纹路,“我把它打磨成了羽毛的形状。刻了我们的名字。”
时欢凑近看,果然在羽毛的尾端发现了小小的“YL”字母,两个字母的笔画相互缠绕,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人儿。
他取出项链,绕到她身后。
冰凉的金属贴上锁骨时,她听见他的声音落在耳畔,低沉而坚定:
“我的生死边缘,总有你一半重量。”
项链扣“咔嗒”扣上的瞬间,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后颈,温度灼人。
“所以,请你相信我。”
时欢转过身,撞进他深邃的眼里。
那里有她熟悉的执拗,也有她从未见过的恳切。
两人都不再提之前发生的争执,只想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时欢蜷缩在沙发一角,陆沉的手臂从背后环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的发梢。
“晚上陆莹她们在江迟的酒吧给你办生日会?”陆沉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通过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嗯。”时欢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陆莹没通知你吗?”
陆沉低笑:“她敢不通知?电话打到我正在开会的会议室里,全组人都听见她嚷嚷。”
时欢想象那个场景,忍不住也笑起来。
但笑容很快凝固在嘴角,她想起刚才的话题:“所以......你二叔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陆沉的手指顿了一下。
时欢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变得缓慢而沉重。
“他要结婚了,下个月。”陆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对方的身份......夜总会的。”
时欢的血液在那一瞬间结冰。
她突然想起前世那个雨夜,霓虹灯在积水中扭曲成五彩的蛇。
十八岁的她跪在夜总会的大理石地面上,裙摆被酒液浸透,耳边是妈妈桑尖锐的咒骂。
那是她第一晚“上班”,因为不肯喝客人递来的加了料的酒,被当众扇耳光。
陆沉察觉到她的僵硬,撑起身子看她,“怎么了?”
五年。
她在那个泥潭里挣扎了五年,直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二叔......妥协了吗?”
陆沉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摩挲她冰凉的手背:“爷爷当场被气得晕了过去,这次也把我二叔吓到了。”
他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但以我二叔那脾气,这事......估计我爷爷还是做不了主。不过估计得脱层皮。”
“你手怎么这么凉?”陆沉突然握住她的双手。
时欢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可肺里像塞满了浸水的棉花。
那些她以为早已埋葬的记忆突然活了过来。
她不知道那女孩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堕落到那里,可前世她见过太多像她这样被威胁着的......
“我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僵硬,“觉得你二叔挺可怜的。”
陆沉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二叔现在被软禁在老宅。爷爷放了话,敢踏出大门一步就打断他的腿。”
时欢突然觉得锁骨上的吊坠重若千钧。
她想起之前陆莹给她看的家族相册。
泛黄的照片里,陆家几代人都穿着笔挺的军装或警服。
陆沉的爷爷是退休的军区首长,父亲是省公安厅......
这样的家族,怎么会接受一个......
虽然那些肮脏的过往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叶时欢”,与现在的她毫无关系,可胸口还是像压了块巨石。
幸好。
幸好明天就要离开了。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冲淡很多事,也许等她回来......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她眯起眼,看见灰尘在光柱里疯狂舞动。
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
陆沉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按掉:“队里催我回去了。”他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晚上见?”
时欢点点头,看着他起身穿鞋。
玄关处的穿衣镜映出他挺拔的背影,警徽在他腰间若隐若现。
“叶时欢。”陆沉握着门把手突然回头,“我只会比我二叔更加坚定。”
他站在逆光里,眼神无比的坚定:“我认准的人,拿命换也要守在身边。”
时欢怔住。
想起昨晚自己坦白身世时说的那些话。
他怕自己因是私生女而担心跟他的未来......
门关上的瞬间,她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缩进沙发。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