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身体逐渐恢复,总算不日日坐在轮椅上了,还能日日去衙门里点卯。
现在的通州县衙上下一心,那些出了事情的小商户,人死了,尤伟没有追究,但铺子全都罚没。
他们一走,陆轩就通知衙门把这些铺子都放了出去。
杨铁花,得了谢缈的暗示,买走了三成,放在自己的名下,这就不是刘家的产业了。
剩下来的,霍思铭段云英两口子拿了大头,他们钱多,没地儿花。
听了陆轩的建议,暗中买下铺子,王府该争的还是要争,但是不妨碍自己也有。
宁芝拿了两间铺子,一间卖绸缎,一间作为宁氏镖局的分部。
宁氏镖局能成功她是想过的,但是没想到能这么成功。
现在杜锋专门负责镖局,押送到一处,就想办法开一个分部。
她和鲁山,杜锋三人商量过了,押镖的过程中,难免有伤亡。
之前还没有完全除尽的土匪,日后也该慢慢合理退场了。
每消失一个人,宁芝都会给他的家人丰厚的抚恤金。
一直在各地押镖的土匪,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他们在村子里,庄子里的家人,渐渐察觉出来不对。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不死,她们和孩子就不能清白的活。
都是被抢来的,能有什么感情,如今在这里没有了男人也没关系。
宁氏绸缎庄需要人,宁夫人专门请了人来教她们种桑养蚕,缫丝织布。
莫寻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每日上午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下午,女孩子学刺绣,男孩子习武。
莫寻实在没想到,宁夫人能做到这份上。
宁芝说,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大家出路,给孩子们出路。
若遇到有天分的,那不仅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也是宁家村,宁家庄的造化。
莫寻再一次重新认识了宁芝,她眼界竟然如此之强。
日后若真如她所想,那睿王势必会多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而这股势力,是其他皇子根本不知道也猜不到的。
宁芝自己并不懂这些,都是主子让鲁山告诉她的,她只是执行而已。
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她找到了乐趣。
现在她只要有闲暇,就拿着宁应的书翻看,把他的书看完,就托鲁山给她找点书看看。
宁应原先觉得自己非常努力,学得也不错,至少莫寻师父总是夸他的。
但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给了他压力,母亲每日挑灯夜读,晨起练武,那一手飞镖已经使得出神入化。
一片柳叶飞出去,都能直中靶心,她随身携带兵器,但却不是非趁手的兵器不可,她样样东西都可以当兵器用。
宁应已经不小了,十岁左右的年纪,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宁芝没有瞒他太多。
他知道自己是土匪头子的儿子,母亲是父亲抢来的。
他知道父亲死了,是母亲护住了他,给了他安稳的生活,也带他见识了山下正常人的生活。
宁应知道,自己喜欢现在的一切,如果在父亲活过来,和维持现状之间选一个。
他选择维持现状,父亲凶残,虽然疼他,但是那种带着血腥的疼爱,曾让他夜夜惊梦。
母亲跟他说,以后可以抬头做人,光明磊落的做事。
见不得光的日子过去了,日后只要他愿意,每一天都是明媚的。
宁应学着母亲,读书更加用功,练武再不偷懒。
他想护住母亲,他就要变得越来越强。
秦大夫的医馆开得不错,宁芝写信告诉他,村子里孩子很多,也在学谋生的本事,他如果需要人,可以来挑一挑。
于是他从宁家村,带走了几个天资尚可的孩子。
医馆确实需要人,除了考虑宁芝的话,他也觉得用自己人更好。
不缺银子的情况下,秦大夫万事不急,没有人来问诊的时候,他就在医馆里教徒弟们认草药,背医经。
只要徒弟们肯学,他什么都肯教,虽然被土匪恩将仇报抓到山上几年。
但是他仍觉得治病救人是积德行善,是会有福报的。
他的医术,他心里有数,在淮安府打出名声迟早的事情。
靠他一个人,不如多培养一些能干的人手。
他回家的时候,自己两个孩儿给了他巨大的惊喜,把他留在家里的医书都翻烂了。
他从前只专注于自己的医术,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也如此有天分。
人生的际遇实在难以言说,看似失去了几年的光阴,实则还是走到了他该走的路上。
……
杨铁花,和霍二夫妻拿到的铺子,也很快就开张了,卖米面油,卖首饰,卖点心……谢缈和秦如琢的商行给他们供货。
主打一个应有尽有,物美价廉,通州的街头热闹不已,繁华更胜从前。
有钱的逛高档点的铺子,钱少的逛普通点的铺子。
铺子的多了,雇的人也多了,需要的东西也多了,来往的客商也多了。
谢缈和陆轩坐在一品楼里,看着外面的大街小巷,热闹不已。
“陆大人,在你的治理下,通州有了它该有的样子,做点正经生意,不也能赚到银子吗?”
“赚到银子跟赚大银子还是有区别的,人心总是不满足的。
有些人不满足,想要更多,但他们努力,走得是正道。
而有些人不满足,为了更多的利益,走了歪门邪道。
受不住本心的人,实在太多了,歪门邪道虽然冒着很大的风险,但是来银子快啊。
咱们从太子和睿王那里随随便便就拿了那么多赔偿。
做十辈子县令,靠俸禄也挣不来这么多银子。
拿出来能养活通州百姓十年都不止呐。
你想想他们能不心动吗?
他们不会想到挖的是霍家的根基,没坐上那个位置,他们不会心疼的。”
陆轩觉得这就是人性,也许人之初,性本恶。
只是这恶被世俗礼教所教的善包裹着,不自知而已。
当有一天,欲望冲破了善的外衫,内里的最本真的恶就现出了原形。
“我喜欢银子,也喜欢花银子,但是偷偷摸摸搞来的钱,
我都有点没法儿光明正大的花。
有点儿心虚,怎么回事?”
谢缈问陆轩,这种涉及人性之恶的问题,她有点看不透。
“你这不是心虚,你这是不敢,怕被人盯上。
花银子花多了,被盯着,这件事让你有点烦躁而已。”
陆轩知道她从前没有这种想法,因为她够坦荡。
谢缈是在什么道上,就守什么规则的人。
最不守规矩的她,最守规则,谁能想到呢。
现在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弱了,规则变得复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