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明戈扶着腿软的父亲进了屋。
老正君和老夫人得知那提盒里的仙水是仙果生长处的水不说，还泡了许久的仙果。
两位老人家的腿也是软。
晚辈们给三位老人又是扇风又是揉胸口，总算是让他们缓了过来。
只有邵云安，大大咧咧地把提盒往桌上一放，拿开盒盖。
在一众人等的屏息凝神中，邵云安两手伸进提盒里拿出了一尊窄口宽底，有巴掌大小的白玉双耳玉卮（读：知）壶。
卮壶下还有一个三角木托，稳稳地托着容器。
壶口有玉塞，贴着两张细细的封条。
封条没有打开过的痕迹，邵云安把卮壶放好，说：“老将军，您和老夫人、老正君这就喝了吧。”
代老将军提了口气，第一个反应是：“等明军、明荣他们回来。”
邵云安道：“大将军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您还是快喝了吧，这仙水应该也没多少。”
赶紧喝了省得小偷惦记！他们回来不缺。
长媳沈冰也劝道：“爹，您喝了吧，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
您若又给了明军他们怕要被人诟病了，明军和明荣知道了也不会喝的。”
粟辰逸没说话，他一直看着邵云安的脸，神色恍惚。
邵云安假装没注意到粟辰逸的异常，接着劝道：
“我多给大将军他们做些阿胶膏什么的补身体，您放心就是。
现在有了救助基金，朝廷以后也会慢慢有钱。
边关的条件好了，大将军他们不愁吃喝，身体也会好的，您快喝了吧。”
“爹，您和娘、小爹快喝了吧。”
代滢香也催促道。
将军府的其他晚辈也纷纷催促。
蒋沫熙、王青和妮子三个孩子紧闭着嘴巴。仙果吃了肚子疼，仙水喝了会不会也肚子疼？
在邵云安和一家子晚辈的催促下，代老将军终于点头了。
邵云安建议三位老人回房间喝，不要在中堂。
留小一辈的在中堂等，其余人扶三位老人去老将军在前院的卧房。
粟辰逸木愣愣地跟在后面，视线始终不离邵云安。
进了屋，三位老人坐下，代滢香快速去拿了三个小玉杯。
全场唯一敢碰卮壶的邵云安撕开封条，打开瓶塞。
他先看了眼壶里的份量，然后说：“拿点清水来，等把仙水倒出来再涮涮，别浪费。”
深觉他这话有道理的代明戈直接提了茶壶过来。
加了灵乳的“仙水”呈浅绿色，邵云安先分别倒入三个玉杯中。
然后在卮壶里倒了点清水涮了涮，又均匀倒入三个玉杯中。
当时为了保证“四宝”的用量，邵云安特别从空间里刨出一个够深、够有年代感的白玉盖瓶。
这是真的古董，当时花了他不少钱呢。
从永明帝赐来的这个卮壶内的仙水量，邵云安判断永明帝应该还留了一些在手里。
不过想也正常，那可是皇帝，能分给“四宝”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再要求人家都分了。
永明帝赐给代老将军的这一份用量应该是考虑到了老夫人和老正君。
倒出来的量就够一人一口了，邵云安再涮涮，那一人一大口都足够了。
三个玉杯中的仙水是那样的清灵好看，老将军、老正君和老夫人看得却是口干舌燥。
见三人谁也不动手，邵云安先拿起一杯直接送到老将军的面前，老将军的眼睛都直了。
“老将军，喝了吧。”
邵云安清楚地看到老将军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索性把玉杯喂到老将军的嘴边，老将军咽了好几下嗓子，张开嘴。
片刻之后将军府乱了，只是喝了仙水，老将军也不例外的浑身剧痛。
罗荣王府，被郭子牧救过来的世子慕容仪坐卧在床上猛喘气。
罗荣王给他揉胸口，戴着面具的郭子牧站在床脚处，和罗荣王站在一起的陈艾手上是一杯水。
“仪哥儿，好些没？”
罗荣王被吓出了一头的汗。
慕容仪点点头，气喘地说：“好，好了。”
罗荣王的手还在发颤，说：“要不是正君会急救，你这回……”
郭子牧忙道：“是王爷和陈艾配合得好，我就动了动嘴。”
慕容仪看了郭子牧一眼，还是说：“多谢。”
郭子牧毕竟还没有正式出嫁，世子喊他什么都不合适，索性先不喊了。
郭子牧只是摇摇头，他真的不需要世子谢他。
罗荣王这时候说：“你快把仙水喝了吧，以后就不会再受心疾之苦了。”
郭子牧抿住了嘴。
慕容仪微微一笑，说：“这是皇上赏赐给爹的，我怎么能喝了。”
罗荣王眼睛一瞪：“你要再来这么一回怎么办？”
想到郭子牧，罗荣王有点心虚了，说：“要不，你先喝上一口瞧瞧。若能好了，剩下的爹再喝。”
郭子牧立刻插话说：“我去看看有多少。”
父子二人看着郭子牧出了卧房，慕容仪低声：“爹，您不能光想着我。”
陈艾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直接退到了一边。
罗荣王点点头：“爹刚才是急了。”
小牧可不要生他的气啊。
郭子牧手很稳地拿着卮壶进来，说：“王爷和世子一人一口足够的。世子先喝一半吧。”
对于仙水，郭子牧没什么念想。
他年轻，在王宅里这几个月养得好，他自己不是没感觉。
流落为乞丐多年，身体哪能没些毛病。可自去了王宅后，那些毛病就都没了。
他觉得这仙水的功效恐怕和王宅里甘甜的水差不多，最多也就是效果迅速些。
世子暗中扯扯爹，罗荣王点头：“好好，那先喝一半。陈艾，你去拿两个干净杯子来。”
陈艾也是拿了两个玉杯过来。
郭子牧慢慢把卮壶内的仙水分别倒入两个玉杯，又提起桌上的壶倒了点清水涮了涮。
嗯，会过日子的人在某些时候是会心有灵犀的。
郭子牧脸上丝毫对仙水的觊觎都没有。
确定卮壶里到不出一滴水了，他放下卮壶，拿起一个玉杯神色平静地走到床边。
罗荣王搓搓手，去接，又急忙缩回手，他的手有点抖！
慕容仪没力气，抬不起手。罗荣王示意陈艾，陈艾猛摇头，他不行！
郭子牧看看三人，抓起罗荣王的一只手，把杯子塞到他的手里。
然后两手握住罗荣王的手，把玉杯喂到慕容仪的嘴边。
慕容仪看了眼郭子牧青葱的手指，张开嘴。
屋内突然响起的惨叫把等候在外的侍从们吓了一大跳。
罗荣王压着慕容仪的身体叫：“仪哥儿你可忍住啊！”
陈艾老胳膊老腿别说压着世子了，他上去就是帮倒忙的。
慕容仪很胖，他挣扎起来哪是罗荣王一个人压制得了的。
郭子牧冲回桌前把那杯仙水倒入卮壶，然后冲出屋子喊人进来帮忙。
此时的慕容仪，丝丝血水从他的七窍里流出，罗荣王要吓死了。
“小牧，再拿仙水！”
“世子有心疾，喝太多万一受不住怎么办！皇上吃了仙果会疼，喝了仙水肯定也会疼！”
郭子牧承认自己自私，只有那么点仙水了，他要留给罗荣王喝。
坐镇王府的郎中也来了，一群人压住慕容仪。
郭子牧抱着卮壶退在角落里，这种时候他帮不上忙，最紧要就是看好这剩下的仙水。
慕容仪的叫声很惨，血水之后，他的皮肤开始往外渗青黑的水。
昏迷之前，慕容仪心道：还是让他死了算了！
※
慕容仪再次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只是这地府怎么有点眼熟？
“仪哥儿？”
慕容仪呆呆地扭头，入目的是父王的脸。
“仪哥儿，感觉如何？胸口还痛吗？”
慕容仪眨了眨眼睛，记忆全部回笼，他下意识抬手去碰自己的胸口，这轻松的呼吸是怎么回事？
慕容仪的眼珠子转了转，房间里该在的都在，唯独少了郭子牧。
几个深呼吸，慕容仪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地说：“胸口好像，没那么闷了？”
罗荣王激动地差点蹦起来，他吃力地扶起慕容仪急忙喊：“快来给世子瞧瞧！”
王府的郎中立刻过来给世子把脉。
等到郎中拿开手，他起身躬身说：“恭喜王爷、恭喜世子！
世子的心脉稳健如寻常人，不，是比寻常人还要稳上三分！”
“哎呦！”
激动的罗荣王起身就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作揖，
“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都赶紧跪下向皇宫的方向谢恩。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仙水是忠勇侯和瑞正君求来的。
慕容仪呆呆地捂着胸口，还在大喘气，困扰了他十多年的心疾就这么好了？
他甚至还捶了捶，胸口真的不痛！一点都不痛！
以往每次呼吸间的窒闷与疼痛都是真真切切的不在了！
慕容仪也不觉得身上没力气了，他掀开被子动作利索地下床，直接在原地跳了起来。
罗荣王见状第一个反应是去扶他，可紧接着，慕容仪却捂住了胸口。
他的表情先是呆滞，接着就仰天长啸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笑完，慕容仪却转身一把抱住自己的亲爹大哭了起来，
“爹，我不痛了！我的胸口不痛了！”
罗荣王也是眼含热泪：“好了好了，仪哥儿终于好了。皇上圣恩，让我的仪哥儿好了！”
慕容仪哭得像个孩子。这辈子，自他有记忆起他就不敢如此放声大哭。
可是现在他大笑了又大哭了，他的胸口却再也没有疼！
也再没有让他下一刻就喘不上气来晕厥过去！
陈艾在旁边不停地抹泪，他最是清楚这十多年来王爷与世子是如何的难。
王妃说是为世子祈福，先是整日在佛堂，后来去了雨林寺更是少有回府。
世子儿时心疾犯了，都是王爷整宿整宿守着，王妃那里除了念经的声音就是木鱼的敲打。
对王妃来说，只有那飘渺的佛祖最重要。
陈艾常常会想，若当真有一天世子撑不下去了，王妃可会为世子掉一滴泪。
还是说一句“世子终于解脱，去往极乐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