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那一声带着哭腔、撕裂空气的嘶吼,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竹溪庄园内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劫后余生的暖意。
“夫,夫人……船被劫了……”
这简短的几个字,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在苏月禾的耳边轰然炸开!
她脸上的血色,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带来的彻骨寒意连根拔起,冻结成冰!她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再次软倒。
“船…船被劫了?”苏月禾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钉在赵大那张同样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什么船?说清楚!哪里的船?!”
赵大看着苏月禾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更是悲愤交加。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混合物,噗通一声跪倒在担架旁,拳头重重砸在地上,声音嘶哑悲怆:
“夫人!是…是咱们从西南‘百草涧’运来的药材船啊!整整三艘大船!全是您亲自定下的、给大军疗伤续命、还有给咱们药王谷备用的急缺药材啊!黄连、三七、金疮白药的主料…还有…还有您特意花重金寻来的几味珍稀灵草…全…全都没了!”
“玉水河…在‘鬼见愁’那段险滩…我们…我们被水匪截了!”赵大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愤怒,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天刚擦黑…突然就从两岸芦苇荡里冲出十几条快船!那些水匪…那些水匪根本不像寻常水贼!他们下手太狠了!见人就杀!船上带的护卫兄弟…几十号人啊…都…都拼了命…可他们人太多了…功夫也邪门!船上被泼了火油…点了火!他们还用挠钩铁索凿船底!三艘船…全都被凿沉了!火…火在水面上烧啊…药材…药材都沉了…烧了…没了…全没了啊!”
赵大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几乎将他淹没。“兄弟们…都死了…就…就我一个…抱着一块破船板…在水里漂了大半夜…才…才被下游的渔民捞起来…我…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啊!”
轰——!
赵大描述的惨烈景象,如同最残酷的画卷在苏月禾脑海中展开。熊熊燃烧的船队,沉入冰冷河底的珍贵药材,拼死抵抗却最终血染玉水的护卫…还有那几味她费尽心力、几乎倾家荡产才从西南深山里寻到,准备给夫君韩牧野吊命续元的珍稀灵草…全都化为了乌有!这下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这打击,比昨夜庄园被袭、琼汁草被毁,对她个人而言,更加致命!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苏月禾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她死死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昏厥过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水匪…”她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从巨大的悲痛中挣扎出来,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寒针。“鬼见愁…寻常水匪…怎敢动军需药材?!怎会有如此狠辣的手段和凿船利器?!还偏偏…是在昨夜之后!” 她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巨大的危机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也让她瞬间将矛头指向了唯一的可能——济世堂!章信德!
昨夜强攻竹溪庄园失败,琼汁草被毁。今日,她药王谷赖以生存的药材补给线就被掐断了!这绝不是巧合!
就在苏月禾心神剧震、悲愤欲绝之际,一个沉稳如磐石、却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赵大的悲泣和周围的骚动:
“说清楚!那些水匪有何特征?可留下线索?”
石昊磊不知何时已从厅堂门口折返,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矗立在苏月禾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他显然听到了赵大的哭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正冷冷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赵大,里面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掌控全局的压迫感。
赵大被这目光一慑,哭声戛然而止。他抬头看到石昊磊,如同看到了主心骨,虽然依旧悲痛,但混乱的情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下去。他努力回忆着那地狱般的场景,声音依旧颤抖,却清晰了许多:
“回…回王爷!那些水匪…都穿着黑色的水靠,脸上抹着泥,看不清面目。但…但他们的兵器很杂,有鱼叉,有分水刺,也有长刀…但…但为首的几个,用的刀法很…很刁钻,像是…像是北边军伍里流传的‘破浪刀’!对!就是破浪刀!招式狠辣,专走下三路,砍人脚筋!还有…他们凿船用的家伙,不是普通的凿子,是特制的…像是…像是军中工兵用的那种精钢破城锥!只是小了好几号!力道极大,几下就能凿穿船板!”
“破浪刀?军制破城锥?”石昊磊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寒光爆射!这两个关键词,如同两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迷雾!这绝不是普通水匪能有的东西!
“还有…还有…”赵大像是想起了什么更恐怖的事情,脸上血色尽褪,“他们…他们好像不怕死!有几个兄弟临死反扑,砍伤了他们的人,伤口很深…可…可那些受伤的水匪,连哼都不哼一声,像是…像是感觉不到疼!动作一点不受影响!眼神…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瘆人!就像是…就像是…”他搜肠刮肚,想找一个贴切的形容。
“——就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女声接过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