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一遍存在加密硬盘里的黄宏伟的那些“旧时光”资料:照片、流水账、一些秘密交易的记录……这些足够让黄宏伟彻底垮掉。这就是他今晚最大的王牌。
但是,昨晚那个电话让他意识到,单纯的恐吓可能不够用了,或许得采用一种更巧妙的策略。他不仅要迫使黄宏伟屈服,还想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江州这个复杂圈子的内幕。那个神秘打电话的人究竟是谁?和黄宏伟又有什么关系呢?
傍晚六点四十五分,宋珑准时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离开了办公室。
阿彪亲自驾驶着一辆不起眼的嘿色商务车来接他,这车相当低调。不远不近地,还有两辆车在尾随,里面坐的是他们最精锐的安保人员。
车辆平稳地向市郊一个隐蔽的园林驶去,那里有个名为静心茶社的地方。
茶社隐藏在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深处,门口只有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碑,上面刻着茶社的名字。它外表并不豪华,但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严密的安保。
车辆到达门口后,经过严格的身份核查才被允许进入。他们沿着曲折的石子路前行,两边是精心修剪的园林景观,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环境清幽雅致。
阿彪将车停在一个小院门口,宋珑下车后,阿彪和两个便衣保镖紧随其后。
一个身着素色旗袍、气质温婉的茶社服务员早已等候多时,她恭敬地弯腰行礼:“宋先生,黄先生已经在天字号包间等您了,请随我来。”
宋珑微微点头,跟随服务员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一座靠近湖边的小楼前。小楼门口挂着一块写着“天”字的木牌。
服务员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夹杂着茶香扑鼻而来。
包厢内的布置古色古香,靠湖的一面是一整面大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波光粼粼的湖水和夜晚的园景。屋内摆放着一套精致的红木茶桌,一位身着宋装的老茶师正在专注地摆弄茶具,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主位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定制西服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略显憔悴,正是宏达集团的董事长黄宏伟。
听到开门声,黄宏伟立刻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眼底仍难掩焦虑和疲惫。他看起来比照片上老了许多,眼角和眼袋都十分明显。
“宋董,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才知道您果然年轻有为,气度不凡!”黄宏伟伸出手,试图表现出热情。
宋珑与他握了握手,能感觉到他手心冰凉且微微颤抖。
“黄总太客气了。”宋珑语气平和,眼神冷静地看着黄宏伟。
两人坐下后,阿彪和其他两个保镖守在门外,服务员也悄悄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宋珑、黄宏伟和那位专注泡茶的老茶师。
老茶师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从洗杯到烫盏再到泡茶,每个步骤都充满了仪式感。空气中弥漫着武夷山大红袍特有的岩韵和浓郁香气。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房间里只有开水沸腾的声音和茶具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种奇怪的平静让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黄宏伟端茶杯的手指轻轻颤抖着,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勉强喝了口茶,试图掩盖内心的慌乱。
宋珑显得格外从容,不紧不慢地品着茶,偶尔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仿佛真的只是来享受这茶与景的。
他越是这样沉着,黄宏伟心里就越没谱。这种无形的重压,比直接质问更让人煎熬。
第一壶茶喝完,老茶师动手准备下一壶。
黄宏伟感觉这沉默快要把自己逼疯了,正琢磨着说点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宋珑轻轻放下了茶杯,杯子与红木桌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虽小,但在黄宏伟听来,却如同重锤击心。
黄宏伟立刻看向宋珑。
只见宋珑嘴角挂着一丝微妙的笑,眼神锐利如刃,直盯着他,缓缓开口:
“黄总,这茶真不错,环境也挺好。”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咱们还是别拐弯抹角了,直接切入正题吧。”
“毕竟,咱们心里都明镜似的,今晚坐在这儿,真正要谈的是什么。”
宋珑身子前倾,手肘搁在桌上,眼睛紧紧盯着黄宏伟那躲闪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
“咱们来聊聊……以前的一些事情吧。”
“具体点说,就是那些……没在宏达集团管方财报上露面的,某些……特别的投资和收益。黄总,你觉得呢?”
宋珑的声音虽轻,但在黄宏伟听来,却如同炸雷一般!
特别的投资和收益?没在管方财报上出现过?
每一个词都像锋利的刀片,精准无误地刺入黄宏伟心底最不愿被人触及的地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颤抖得厉害,茶水洒了一些出来,弄脏了名牌西装,他却浑然不觉。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冒出,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怪异的“哼哼”声。他想保持冷静,想反驳,但当对上宋珑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时,所有的伪装和借口都变得如此无力。
“宋……宋董……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黄宏伟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明显的恐惧和绝望,“宏达集团……一直合法经营……”
这话听起来如此软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宋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淡淡的、让人心里发毛的笑。他没有立刻发难,反而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在品味黄宏伟此刻的无助。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黄宏伟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个老茶艺师不紧不慢泡茶的细微声响。
这短暂的沉默,对黄宏伟来说,比任何责骂都要难受。
就在黄宏伟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宋珑才缓缓放下茶杯,再次看向他,眼神中既有同情,又像是看着一只已经被牢牢掌控的猎物。
“哦?还不懂吗?”宋珑说话轻松自在,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那个‘喃海明珠’项目,黄总该没忘吧?”
一说“喃海明珠”,黄宏伟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一颤,眼睛瞪得老大!
宋珑没停,接着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名字,就像给棺材板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或者,‘陈老五’这个名字,能不能让黄总回想起点陈年旧事呢?”
“!”
如果说“喃海明珠”是黄宏伟心里的伤疤,那“陈老五”这三个字就是点燃他火药桶的火星子。那是他发家史上最不光彩、最不想提起的一段往事,是他拼尽全力才压下去的阴影!
黄宏伟身子一晃,脸色从白变灰,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他瞪着宋珑,眼里全是恐惧、不敢置信,还有深深的绝望。
他懂了,全都懂了。
宋珑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玩花样。
他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黄宏伟又是一阵摇晃,脸色更加难看,嘴唇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他看着宋珑那张平静的脸,只觉得恐惧更深,绝望更重。
他彻底明白了。
宋珑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使计谋。
他真的……什么都清楚!
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昂贵的雪茄还在烧,烟雾缭绕中,黄宏伟觉得呼吸都困难,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快要停了。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帼,他辛苦打拼的一切,在“陈老五”这个名字面前,就像海滩上的沙雕,风一吹就散了。
“你……你到底是哪路神仙?”黄宏伟几乎是用尽力气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得像快要断气,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想从宋珑那张年轻但深邃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那里只有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宋珑微微一笑,拉开对面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椅子,优雅地坐下。他没急着回答,反而悠闲地打量起这间豪华的办公室,目光扫过墙上的名画,掠过那张象征权势和财富的红木大桌,最后又停在黄宏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我是谁,黄总,现在还重要吗?”宋珑的声音不高,但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一切。或者说,我清楚你曾经是谁,以及……你都干过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欣赏黄宏伟此刻的绝望。
“‘陈老五’这个名字,黄总应该有二十多年没听到了吧?想当年在油麻地果栏,你靠着一把西瓜刀闯出名堂,为了抢地盘,把‘跛脚七’一家逼得跳了海。啧啧,真是心狠手辣。”
黄宏伟突然间整个身子一震,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些他以为早已经被时间冲刷得无影无踪,深埋心底的往事,竟被宋珑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每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尖,直戳他的心窝。
黄宏伟听了宋珑的话,嗓子眼儿里发出“咕噜”一声怪响,好像被人紧紧掐住了脖子。他想辩解,想否认,但宋珑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徒劳。这个年轻人手里攥着的,可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而是铁证如山的真凭实据。
曾经的陈老五,为了出人头地,改头换面,成了如今大名鼎鼎的黄宏伟,地产界的风云人物。宋珑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喃海明珠,这名字听起来多光鲜,多正派。可惜,这颗明珠的根底,可是踩着无数人的血和肉才建立起来的。黄先生,你晚上会不会偶尔做噩梦,心里直发憷呢?”
“别说了!够了!”黄宏伟终于忍无可忍,尖叫声刺耳至极,几乎要崩溃。“你到底想干什么?要钱?你要多少?开个价吧!只要我能拿出来,都给你!”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用钱来摆平这场危机。哪怕倾家荡产,也不能让“陈老五”的身份曝光。因为那不仅会让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化为乌有,还可能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甚至死后连尸首都找不到。那些曾经得罪过的人,如果知道“陈老五”还活着,而且就是现在的黄宏伟,肯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