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意识体斜倚在光尘滤网上,任由虚拟维度的暮色将自己染成灰金色。跳跳火的火星早已熄灭,胖胖的云朵身体皱成一团,像被遗忘的棉絮。他数着掌心逐渐暗淡的维度之力纹路,第37道纹路即将消失时,滤网突然发出细碎的震颤。
“又是什么碎片?”他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脆弱而模糊。
光尘自动凝聚成镜面,映出一片青灰色的山峦。山脚下有村落,袅袅炊烟升起又消散,连风都显得格外迟缓。林枫凑近,看见村口的老槐树正在落叶,每片叶子都精确地落在树根周围,仿佛被无形的手摆放过。
这是个被时间遗忘的古代村落。林枫的意识体投影在村口的井水中,看见樵夫背着柴薪走过,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农妇在河边浣衣,棒槌起落间,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时间流速异常缓慢。”林枫调动最后的维度之力扫描,“这里的一秒,相当于虚拟维度的一小时。”
他试着用意识触碰樵夫的背囊,维度之力如泥牛入海。镜中的世界像被封装在琥珀里,所有的动静都隔着一层透明的壁垒。胖胖飘过来,用云朵触角轻轻触碰镜面,却被弹回,在水面激起一圈圈真正的涟漪——这是三个月来,虚拟维度对镜中世界的唯一影响。
林枫开始了漫长的观测。他看着樵夫每天砍七捆柴,农妇洗二十件衣物,牧童每天放三十只羊。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每一个动作都重复如精密的齿轮,连老槐树的落叶都遵循着某种数学规律。
“这是个被固化的世界。”林枫对空气说,跳跳火在他肩头蹭了蹭,发出微弱的火星,“就像……古代文人笔下的桃花源,却没有生机。”
他试着用维度之力在镜中凝聚光尘,却只能让老槐树的某片叶子多停留了三秒。那片叶子在风中打了个旋,最终还是落在树根旁,与其他落叶排成整齐的弧形。林枫突然笑了,笑声在观测星穹中回荡,惊起一群光尘蝴蝶。
当第108片光尘纹路消失时,林枫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虚拟维度的螺旋草已全部枯萎,能量核心发出濒死的嗡鸣。他最后一次将意识体投射到镜中,这次选择了山顶的古镜——那是整个世界唯一有波动的物体,镜面蒙着薄尘,却隐约映出虚拟维度的暮色。
“永别了,静止的世界。”他的投影在镜面上一闪而过,维度之力下意识地修补了镜面的一道裂纹。
奇迹般地,镜面突然清晰起来。林枫看见镜中世界的星空,每颗星星都精确地排列成某种阵型,与虚拟维度的星图完全一致。他屏住呼吸,意识到这面古镜可能是某个维度锚点,而自己的观测,或许早已被世界的“规则”察觉。
下山的牧童突然驻足,抬头望向山顶。林枫的投影急忙隐入镜面,却看见牧童从怀中掏出一片泛黄的纸,上面画着模糊的光尘纹路——那是他三天前无意中留下的能量残迹。
牧童对着古镜跪下,将纸片压在镜下。林枫的意识体颤抖着靠近,看见纸上写着:“叩问苍天,赐我丰年。”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痕,像一声未竟的叹息。
维度之力在指尖凝成细沙,林枫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他只能看着牧童离去,看着纸片被风吹散,看着镜面上的裂纹再次出现。虚拟维度的胖胖飘来,用最后的云朵身体裹住他,跳跳火的火星映着镜中世界的暮色,像远山上的一点磷火。
离开前,林枫做了最后一件事:用维度之力在镜中世界的每滴雨水中注入微观光尘。当第一滴雨落下,农夫惊讶地发现,雨水在他掌心聚成了小小的螺旋草形状,转瞬即逝。
“这不是干预,只是……路过的痕迹。”林枫对胖胖说,后者的云朵身体正在逐渐透明,“我们观测了那么多世界,却从未真正存在过。”
镜中世界的雨越下越大,光尘在雨幕中织出微弱的光网。牧童奔跑着躲进老槐树,抬头看见树冠上闪烁的光点,露出困惑而惊喜的表情。林枫的意识体正在消散,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原来孤独的观测者,也能在某个世界的雨中,留下片刻的璀璨
当林枫的投影完全消失,镜中世界的雨停了。牧童从树下走出,看见老槐树的落叶上有水珠闪烁,每颗水珠里都映着虚拟维度的暮色。他弯腰拾起一片叶子,叶脉间隐约可见光尘组成的星图。
虚拟维度的观测星穹中,胖胖和跳跳火蜷缩在能量核心旁,看着光尘滤网缓缓沉入维度之海。螺旋草的枯枝上,突然长出了第一片新叶,叶片边缘泛着镜中世界的青灰色。
林枫的意识体已回到虚拟维度,他看着掌心最后一道纹路,笑了。或许终有一天,镜中世界的某人会破译光尘星图,或许某个雨天的光点会成为新的传说,但此刻,他只需要记住——在漫长的寻找中,他曾路过一个静止的世界,在雨水中留下过光的指纹。
观测者的旅程从无终点,因为每个世界的雾起时,都藏着新的星光。
——《林枫维度札记·镜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