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衣在大周朝有意做自己,同大梁朝威严的帝师可有很大的区别,即使在大梁朝偶尔能在小春跟前稍微显露真性情,但也跟现在大相径庭。
左意生看着她:“相处点滴,虽大有不同,却抵不住心中熟悉之感。”
“所以,我赌了一次。”
寥寥几句,桑南衣却能听出来左意生背后的深意。
她视小春为亲人,小春对她又何尝不是,在大梁朝时,两人互相陪伴彼此十年,即使左意生回到大周,他真正的身体里,十年感情,又岂是能轻易遗忘的。
而且,左意生还比她更惨一些,她以为小春逝去,阴阳两隔,可左意生却知道,他同自己是时空两隔,根本不可能再见。
这样的情况下,换作是她自己,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心情,又会用什么心情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再然后,遇到了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
不敢奢望,却又忍不住奢望。
在她身上不断寻找着过往旧人的痕迹,一次次地试探,却始终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怀揣着那一点点希望,小心又谨慎地抱着,生怕一松手,希望全都碎裂在地。
好一会,桑南衣才询问道:“那你同我交底,是因为有了确切答案?”
左意生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桑南衣朝他递过去疑惑的目光。
左意生:“是有确切的答案,但给我答案的人,给的是否定的答案。”
桑南衣微顿,瞬间明白过来意思。
也就是说,有人同左意生说穿越时空的事是不可能的,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左意生还是选择同她坦白。
这不只是简单的“坦白”二字来论。
其背后代表着,左意生抛掉了所有的理智,孤注一掷地去相信她就是“桑南衣”。
大梁朝的桑南衣。
桑南衣眼眶微晃,她很难不动容。
桑南衣扯了扯唇道:“不枉我们相处十年的亲情。”
左意生唇角的笑意淡了,神色微肃道:“不是亲情。”
桑南衣眨眨眼,这才反应左意生一开始说的那句话,不过,桑南衣没太当回事,还是那副笑笑的模样。
“小春,你我相识之时,你还小,在大梁朝又只同我一个女子接触,一时错把亲情当成爱情,也是正常,等你多接触几个女子,就会意识到这是不一样的感情。”
左意生唇微抿:“桑南衣,我是小春的时候,确实是不通男女之事,但我现在是左意生,我不止拥有小春的记忆,还有左意生的记忆,你认为我这样家世的人,见的女子会少吗?”
桑南衣无法反驳,可心里对于小春竟然心悦自己这件事,她确实完全没想过。
一时,她眸光闪烁,垂了垂,避开了左意生的直视。
左意生眼神暗了暗:“无妨,以往你只把我当小春,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也是正常,但我希望从今日起,我在你眼里,不只是小春,也是左意生,一个真正的男子。”
桑南衣有些不明白左意生这话:“什么意思?”
左意生轻轻道:“桑南衣,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追求你。”
***
桑南衣要走之时,左意生起身相送,桑南衣却抿唇,同他摇摇头,左意生皱眉刚想说什么,桑南衣却道。
“你得给我一点时间缓缓。”
左意生顿了顿,继而轻轻点头,目送着桑南衣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直至完全消失后,左意生清冷的眸缓缓垂下。
从前身为小春之时,他是仆,桑南衣是主,他不敢生出妄念。
且不只是身份的问题,大梁朝的小春容貌早在颠沛流离的那些年被毁得惨不忍睹,而桑南衣却是倾城容颜。
他如何配?
便是稍稍亲近,左意生都觉得是自己玷污了桑南衣的光耀皎洁。
以往在大梁朝,他从未敢奢求能同桑南衣有一个未来,只想能一辈子陪伴她便好。
其后,他恢复左意生的记忆,左家嫡子的身份和终于能与桑南衣匹敌的容貌,才让他第一次对这具身体产生了满意的情绪。
他如今终于有资格站在桑南衣身边。
所以,无论什么结果,他都不会放手。
若桑南衣还是无法喜欢他,他便永远陪在她身边。
即使在暗处,也行。
翌日,山海棋赛还要继续。
天蒙蒙亮时,北学棋院参赛棋手出发。
桑南衣一出门,便瞧见等候在外的左意生,桑南衣微愣,同桑南衣一个院落的鱼云浅却是惊讶。
鱼云浅道:“左世子怎么一大早来我们院子?”
桑南衣看向左意生,眉心微蹙。
显然,她不想被人知道左意生心悦自己的事,倒不是觉得左意生如何,只是桑南衣不喜欢自己的私事成为众人嘴里的闲谈八卦。
桑南衣虽未接触过男女之情,但本性却在这方面不是高调之人。
男女之情,存于男女二人间便好。
有时太过高调,于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左意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你们院门口有桃花,瞧着新鲜,便过来看看,正好遇到你们。”
左意生指了指一旁的桃树,桑南衣微松口气,鱼云浅顺着左意生的指尖看过去,果然瞧见一株刚开花的桃树。
鱼云浅道:“昨夜还未开,今日便开了,桃粉之色,瞧着倒也令人心生欢喜。”
中间,三人往前走时,又遇到北学棋院其他师兄弟,鱼云浅便上前与他们攀谈,左意生落后几步,走到桑南衣身边。
桑南衣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右手轻轻握了握拳头。
虽然昨日,她没有明确的答应,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桑南衣只感觉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她同小春之间的下一步。
所以对左意生的突然靠近,她显然想逃避。
左意生的声音却在这时适时响起。
“别想太多,我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
桑南衣见被看穿,有些嘴硬道:“我也没说什么。”
左意生唇角微勾:“以往你在大梁朝不想面对的时候,右手就会轻轻握拳。”
桑南衣快速将握成拳头的右手松开,心里却有些懊恼。
小春算是这世上极为了解她的人,看来她以后很难在左意生跟前藏住心思。
左意生似是看出了桑南衣的想法,又道:“你怕什么,便是被我看穿,我又不会害你。”
桑南衣:“……这倒是。”
左意生:“昨日,你还没给我答案。”
桑南衣又开始沉默,左意生也没在意,继续:“我知道你暂时没理出头绪,若是真不知道怎么走,不如交给时间,让我们顺其自然地发展,也许走着走着就有答案了。”
桑南衣唇微抿,过了会道:“以往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服人?”
左意生:“了解你而已,别人……”
桑南衣:“你不擅长?”
左意生:“不用说服。”
桑南衣一噎,继而轻笑出声,同左意生之间的尴尬却也在瞬间消散。
被说服的桑南衣还真就恢复正常了,等两人出门要坐马车时,她已然能正常面对左意生了。
包括左意生说要同她坐一辆马车,桑南衣也没拒绝。
这倒让左意生有些意外:“你接受的还挺快。”
桑南衣却笑道:“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又不讨厌你,我为何不试试。”
左意生微顿,下一刻眸间闪过惊喜,唇角上翘的弧度再也没下来过。
过了会,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棕木盒子递给桑南衣。
桑南衣有些疑惑:“这是何物?”
左意生:“一个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的礼物。”
桑南衣接过打开。
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鹤形桃木簪。
但旁边还躺着一个足金打造的凤凰金钗,双目用耀眼的红宝石点缀,一看就价值不菲。
桑南衣看着这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簪子,然后先是拿出凤凰金钗道。
“这是后面做的吧。”
左意生点了点头,以为桑南衣现在就喜这些华贵之物,轻声道:“没想到你近日改了喜好,做的匆忙了些。”
桑南衣笑了笑,却放下了手中的凤凰金钗,转而拿起鹤形桃木簪:“我可没改喜好,毕竟这千年桃木簪可比凤凰金钗金贵的多。”
“传闻,江南才有千年桃木,你最近可没有时间下江南。”
左意生便将自己当初一路跟着空藏大师苦寻回大梁朝的机缘,甚至跟着他去江南的事同桑南衣说了。
也是那一次,寻到了千年桃木,然后左意生亲手雕了鹤形桃木簪。
即使桑南衣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听到左意生为了再见自己付出的种种,心尖还是忍不住松软了一块地儿。
桑南衣手里拿着鹤形桃木簪:“为何雕它?那个时候,你可没想过会在大周朝遇到我,这个东西你带不去大梁朝。”
左意生:“确实没想过,不过是……”
左意生眼微抬,清澈如泉的眸子看着桑南衣:“睹物思人罢了。”
桑南衣握着桃木簪的手一顿,过了会,她将手里的桃木簪簪在发髻上,拿起一本棋书好似不打算同左意生多闲聊了。
左意生也没多说话,只是看着桑南衣发髻上的桃木簪抿唇轻笑。
桑南衣余光瞧见。
心道,戴个簪子就能开心成这样。
左意生也太容易满足了。
桑南衣被棋书掩盖的唇角也忍不住微有上翘。
北学棋院其他人见桑南衣同左意生同一个马车,倒是谁都没有多想。
桑南衣新晋升北学棋院主力棋手,左意生又对山海棋赛分外上心,想在赛前多给桑南衣开小灶指点指点,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桑南衣下马车时,本来还觉得周遭人会好奇八卦她同左意生的事,谁知道,北学棋院的师生们看向两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纯洁。
搞得真有事的桑南衣多少都有些心虚。
不好意思哦,她和左意生现在可不是纯洁的棋君之谊。
辛襄士因为昨日刚同桑南衣“相认”,今日更想多同桑南衣说说话,哪知他刚一靠近桑南衣,左意生“恰巧”就走到了两人中间。
辛襄士心道,左世子今日怎么有些…没眼力见儿呢。
辛襄士无奈,只能隔着左意生同桑南衣说话道。
“桑小姐,今日若还有团队赛,我觉得还是我二人一组为好。”
桑南衣确实同辛襄士配合默契,她刚想点头,中间的左意生插嘴道。
“也不是你想一组便能一组的。”
“况且,同我也不错。”
桑南衣下意识拽了一下左意生的衣袖,左意生只好又补了一句。
“你二人,同我组队都不错。”
辛襄士没听出其中端倪,道:“也是,这回山海棋赛的规则莫测,每一轮都不能提前揣测,兴许这一次还让我们三人一起组队团队赛呢。”
不过,辛襄士不是个神算子。
今日的山海棋赛,没有三人组队赛。
却也有这回山海棋赛备受瞩目的看点之一。
可以说是这回山海棋赛排名前三的看点!
只因——
桑南衣对上了闻妙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