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悦,你吃着,我去会会贺璋。”
宁归悦正啃着烧鸡,“你去多少得喝酒,先把药吃了,你去吧,我守在这。”
元惜昭吃完两倍量抑制忠蛊的药,才能抵得住待会喝酒,出去就将拜帖和琼槐酿递给店小二,“麻烦小哥,将这些送给贺璋公子。”
店小二连连摆手,“姑娘想必也知道贺公子从不单独会客。”
元惜昭掂了掂一有些分量的锦袋,“只是想让贺公子尝尝这酒而已。”
店小二眼神跟随着元惜昭手中的锦袋上下晃动,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那谢过姑娘了。”
锦袋一入手,店小二就喜笑颜开拿着东西走了。
不多时,就见那店小二一脸不可思议地回来,先是从头至尾打量了元惜昭一番,除了出手阔绰外,似乎也没什么突出之处,反而容貌像是一阵风,小有姿色但总留不下什么印象。
“姑娘,请跟我来。”贺琴师第一次愿意单独见客,店小二都差怀疑那酒是什么迷魂酒了。
来到三楼独立的一方小阁楼处,店小二轻敲了三下攒竹木门,“公子,人到了。”
“进来吧!”很是轻松闲适的声音传出。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寒风中夹杂着清幽的檀木香。
而贺璋就随意仰坐在大开的窗棂一旁,一手提着那琼槐酿酒坛,一袭纯白无瑕的衣袍垂下,半束的长发随风而动,加之窗外能窥见的皎洁月,倒真有几分那月下谪仙的样子。
“贺公子,这酒可还行?”元惜昭看着四下大开的窗户,朗声道。
贺璋转头,提起酒坛又灌了一口,眉眼间都透着清傲,“确然还行。你想听曲?这酒值得我一曲罢,广陵散如何?”
元惜昭微微摇头,“贺公子肯见我,就说明这酒很是非凡。我想听一曲高山流水。”
又是一阵风过,元惜昭也下意识用手整理了几次前面的发丝,发现作用不大后,也就随它了,只是早知道贺璋有这习性,她该穿着毛敞来的。
“你冷吗?你觉着这风如何?”贺璋却是不接她话,自说着就连番问起来。
说这贺璋性情古怪真是不欺人,元惜昭当然实话实说道:“晚秋之寒,自然冷。但风拂面而过,总给人自由之感。”
“哈哈”贺璋笑起来,翻身坐起,跪坐在焦尾琴前,“甚是,若是连风都吹不动,便与囚笼一般无二了。
”铮!\"葱玉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万物似乎都平寂下来。
琴声婉转悠长,却是有着天然的肆意之感,流淌而出,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泉水奔流作响之境仿若近在眼前。
渐渐的,阁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和私语声,但也不过多时就逐渐平息,众人不约而同不想惊扰这妙音。
元惜昭走到窗前一看,真是一曲引得万巷男女老少来闻,名不虚传。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二楼另一侧最大的雅间,廷阳也陡然激动,对一旁坐着人道:“公子,是贺璋的琴声,运气真是好。这酒恐都无需用上,我待会直接去令他来见公子。”
那人凤眸一抬,黑金云纹毛敞更是衬得他周身的清冷贵气,始终望着桌上放着的那坛酒,“待他琴声歇了片刻,我亲自去见他。”
“这贺璋何德何能!公子乃......\"廷阳不平道。
“廷阳,出来了我便只是公子,况且是朝廷先对不住他。”
与廷阳说话之人不是温承岚又是谁。
那晌一曲高山流水尾音方收,元惜昭扬手鼓掌,“此曲只应天上有。”
贺璋又提了酒坛畅饮一口,“姑娘,谬赞了。”
元惜昭走到他身前,“听了贺公子一曲高山流水,不说知己,也算公子半个知音吧。”
说着元惜昭斟酒一樽抬起,“公子之才该出秦风,入庙堂。”
“嘭!”酒坛与酒樽碰撞,元惜昭执着的酒樽没晃一下。
“你是朝廷派来的说客?”贺璋神色不变,语气冷淡了许多。
“非也,只是偶有耳闻公子的故事,想来寻个续集罢了。”元惜昭放低酒樽,回敬过去。
琼槐酿倾泻而下,贺璋一口接着一口,已不失品酒之姿。
就在元惜昭担忧这一大坛酒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时,贺璋再转头,眼中多了些迷蒙。
“我一喜风之人,怎爱入那封闭的深宫庙堂?”他站起来看向窗外,“要不是为了师父的遗愿,我根本不会出山参加科举。”
贺璋扬起一手挥动摇晃着,“他老人家糊涂啊,比起没钱没势的贤士,朝廷显然更喜欢有钱有势的纨绔,可笑我那榜首的策论是为他人做嫁衣。”
“初时新帝才登基,官场冗杂,难免有所疏漏。不过后殿试时,陛下已发现破绽,立即严惩了有罪诸人。又派了人保贺公子不被灭口”
元惜昭继续道:“如今,那冒名顶替者都已作一坯黄土。”
“你还说你不是朝廷的说客。”贺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酒多谢了,姑娘还是请回吧。”
元惜昭起身一叹,“贺公子徒觉自己潇洒不羁,到头来不过也是放不下之人。”
“姑娘有激将我这功夫,不如告诉我这酒叫什么?”贺璋打量着空酒坛。
“琼槐酿。”元惜昭走至门栏处,微微偏头,“贺公子,你若真甘心,也不会留在这京城中的秦风楼。”
一语毕,元惜昭也就准备先行离去,有的话往往说成最后一句更能直入人心。
元惜昭的手才附上门,“铛铛铛”门倒先震了起来,传来敲门声。
“贺公子,有人送了东西来。”
元惜昭只好先退回到一旁,贺璋一边走一边道:“放门外就行。”
给贺璋送东西的人向来络绎不绝,没什么奇怪的。
“姑娘留步,你还有同好给我送东西?”元惜昭脚都迈出一半了,贺璋推开门看了托盘上的两样东西叫住元惜昭。
元惜昭本怕冒犯贺璋,刻意没看他人送了什么,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坛酒和一册拜帖,重点是那酒坛和琼槐酿一模一样。
不对!就是琼槐酿。贺璋先顺手提起了酒,玉兰壤的幽香蹿入元惜昭鼻间。
难怪归悦去时玉兰树下只有两坛酒,是温承岚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先取了一坛。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璋自语着,“怎么一觉醒来,全天下都在我这微不足道的小爱好上下功夫了。”
边说着,他展开了拜帖,越看瞳孔不断放大,看到最后那一方红印,贺璋瞳孔一震。
霎那,玩笑的语气全然消散,“姑娘,你也不用走了,你主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