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政从云禧宫出来,黑着脸直接回到清和殿,吩咐道:“传冷炙来见朕。”
“是。”康禄心里一惊,面上保持着冷静。
冷炙是谁,冷炙是皇城司皇城使,明面上官职只为正五品,但他直接受命于皇上,不受其他职位高的官员影响,皇上要私下查的案件都是交给他。
皇城史不是普通人能当的,就像冷炙,是政历三年的武状元,更是溧阳公主的次子,溧阳公主是先帝的五女,嫁于当时的翰林院院士的嫡长子冷凌。
冷炙和肖政是表兄弟关系。
冷炙就在宫中,来的很快,肖政把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后,叮嘱道:“一切调查秘密进行,着重查一下太后身边的人,尽快,朕要知道全过程,不能有一丝错漏。”
“是,臣即刻去办。”冷炙来去匆匆,全程只听肖政的吩咐,没多余的一句话。
冷炙查案件的速度很快,不过三天时间,就把所有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马不停蹄的来向肖政汇报。
然而,冷炙进入书房时,发现不止皇上在,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也在,应该是听到他求见后,把面前的散落的纸张一张张收好,从她的动作可以看出,刚才皇上的桌子有一大半被此女子霸占了。
看女子的穿着,应该是后宫的妃子,皇上红袖添香,他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臣参见皇上。”冷炙迅速把目光从那女子脸上收回,跪下行礼。
肖政知道他所为何事,没多问,直接道:“平身,赐座,调查清楚了直接说。”
“谢皇上。”冷炙起在右侧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才道:“臣奉皇上的旨……”
冷炙到嘴的话戛然而止,眼神看向书房的女子,调查出来的内容让他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陆丞相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可这是后宫嫔妃能听的吗?
曲簌注意到冷炙在看她,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要商议,曲簌很有眼力的起身,“皇上,嫔妾先行退下了。”
没错,在书房一直待着的是曲簌,她午饭没吃就被肖政叫过来的,饭吃了在肖政的的寝卧睡了一觉,然后,肖政在批奏折,她在继续写她上午没写完的计划书,她打算新建一个胭脂水粉的作坊,平价胭脂水粉铺子回春阁开了三个月了,供不应求,带来的利润甚至超出了玉颜坊。
回春阁卖的东西都是在玉颜坊的作坊里生产的,造成了两个店铺的商品都供应不上,曲簌想,干脆重新建个作坊,地址她都打听好了,在城外十里地的勤水镇。
勤水镇是宁州城第二大的镇店,清水镇有官道直通宁州城,而且还有水路可走,交通相当便利。
周边附近村落就有二十余个,常住人口将近有三万人,曲簌此次预想建设一个综合性的大作坊,因此勤水镇是最好的选择。
大型作坊只聘用残疾人或特殊群体的女性就不够了,还需要些体力好、四肢灵活的青壮年,就近原则,他会在勤水镇附近招人,男女不限,提供住宿和一日三餐。
为了让招的人尽心职守,她打算在作坊旁筹建一个学校,作坊的工人的子女可免费入读,看天吃饭、靠劳力吃饭的普通人最大愿望是送家中孩子读书,就算多认识几个字也好。
可是上学堂不止需要束修,笔墨纸砚也是一大笔不菲的花销,大部分家庭无法负担,曲簌相信,只要学堂一旦建起,她将收获一批死心塌地的人。
而且,她也希望镇店村落里那群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能多读书,读书明理,或许未来的路会不一样。
但是这么大的作坊如何布局、如何管理等,都是一个大问题,曲簌的计划案才删删减减写了两天了,还是不满意,肖政叫她来,不得不来,只好带来他的书房写了。
至于霸占了他的一大半书桌,把他挤在一角批奏折,也不能怪她吧。
***
曲簌刚迈出一只脚,被肖政叫住了,“曲修仪不用走,留下来听一听也无妨。”
“好。”曲簌毫不犹豫的坐下,反正奏折也不是没看过,政事也听了不少,多听一件少听一件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既然肖政让她留下,想必坐在底下的人也都是他所信任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曲簌的心情愈发轻松,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准备聆听接下来的讨论。
从肖政叫出‘曲修仪’三字时,冷炙眼神不自觉的看了过去,原来她就是现在宠冠后宫的曲修仪啊,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啊。
冷炙也知,特别与否,与他无关,连忙起身,“臣见过曲修仪。”
“冷大人免礼。”曲簌温声道。
既然皇上让曲修仪留下,冷炙也不敢多言,把调查的结果清楚简洁的说了一遍。
再简洁,事情牵涉的东西太多,也不是三两句能说完了,冷炙整整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整个事情精彩无比,曲簌越听越起劲,起劲的同时也愈发心惊和心寒,人竟然如此狠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视人命如草贱说的便是陆家这样的人。
以前觉得陆贤妃不是个好人,现在看来,比起陆家人,陆贤妃算是最正常的了。
冷炙说完,书房内异常安静,连根针落在地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冷炙看着肖政,曲簌也在看着肖政,此件事牵扯到了行宫那位人,该如何处置,只能他拿主意。
肖政胸口强烈起伏着,本以为做好了心里准备,不会太生气,可真落到了头上,怎能不伤心,他的好母后,为秦家,可谓是费尽心力啊,对他这个儿子,却是处处算计。
他甚至怀疑过他不是太后亲生的,但他彻查后,得出的结论,他的确是太后亲生的。
曲簌察觉到肖政的异常,联想到太后在中间扮演的角色,顿时心疼起肖政来,往肖政跟前挪了一点,悄悄的用自己的小手握住他放在膝上紧握住的大手,小声安慰道:“皇上,别生气,我在。”
肖政反握住曲簌的手,曲簌的手很小,能被他完全包裹在手心,但是这么多年,也只有她能在需要的时候安慰他,低声回应:“朕没事,不要担心。”
冷炙坐的离二人有些距离,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虽然注意到了皇上和曲修仪之间的互动,但由于视线被桌子挡住,他根本无法看清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然而,尽管冷炙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变化,在曲修仪说了一些话之后,皇上原本的怒气似乎一下子消了一大半。
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身上那股冷厉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不见。
见状,冷炙才敢询问:“皇上,接下来该如何做?”
肖政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奇怪的笑容,“该如何做,还用问吗?当然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以免夜长梦多,生出更多的变故来。而且,我们也绝对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和机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是更有意思吗?”
看着皇上笑,熟悉肖政的冷炙感觉后背发凉,皇上上次露出这样的笑容,好像是收拾秦家的时候。
“请皇上吩咐。”冷炙起身。
肖政早有了决断,“冷炙,传朕旨意,戌时一刻,让禁军统领武黎带人将左相府包围,一直苍蝇都不允许放出去,你带好与本案相关的所有人在宫外等候,天黑之后,左相府看好戏。但有一点,不允许传出一点风声,否则朕唯你是问。”
“是,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