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城东的原野上,随着明军主力大营的逐渐成型,原本空旷的土地迅速被连绵的营帐、密集的车阵和如林的旌旗所覆盖。朱由检亲率的数万京营、边军及卫所官兵终于抵达指定位置,与蓟州城互为犄角,稳住了阵脚。庞大的军营依地势而建,挖掘壕沟,竖起鹿角,一派壁垒森严的景象。
几乎就在明军开始选择营址、卸下辎重的同时,派出的夜不收已经如同鬼魅般渗透到前方,并陆续带回了最新的敌情:鞑虏主力已后撤,在二十里外扎下了规模庞大的营寨,看样子,竟是摆出了要与大明主力决一死战的架势!
双方主力相距二十里,这个距离对于大规模军团来说,虽然不算极近,但也足以让双方的神经时刻紧绷。对于双方的精锐骑兵和斥候而言,这片广阔的原野更是他们施展身手、冲突频发的舞台。白日里,双方的游骑远远地相互窥探、驱逐,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但都克制着没有扩大。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临的紧张气息,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夜色如墨,笼罩着蓟州城东的原野。一支百人骑兵队,正悄无声息地巡弋在御营外围的警戒线上。
为首的将官,正是新晋的亲军百户王忠(阿骨打)。他身后的,整整一百名库塞特可汗卫士。,此刻都紧随着他们的百户,如猎犬般警惕地扫视着沉沉的黑暗。
今夜,他们肩负着巡视御营周遭安全的重任。这片区域紧邻天子驻跸之地,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不仅是一份荣耀,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压在王忠心头——任何疏漏,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也足以让他这个新晋百户的根基彻底动摇。
因此,王忠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他知道,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盯着这支新锐的部队。他必须用无懈可击的表现,来回应那些质疑,稳固自己的位置。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模糊的呼喝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王忠眉头猛地一紧,几乎是本能地立刻勒住坐骑,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他侧耳仔细倾听,同时迅速抬手,向身后的卫士们打出了警戒和准备接敌的手势。
有情况!
借着远处晃动的火把和微弱星光,王忠凝神望去,心头猛地一沉。
只见前方旷野中,一队约莫百人的后金骑兵,正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咬住一小队狼狈奔逃的明军骑士——看那服色,分明是己方的斥候,此刻只剩下区区十骑左右!
后金兵马蹄翻飞,一边紧追不舍,一边不断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在星光下偶尔闪过寒芒,羽箭破空之声隐约可闻。
就在王忠目光锁定的这短短数息之间,凄厉的破风声中,一名奔逃中的明军斥候骤然身形剧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连人带马猛地一歪,随即翻滚着从疾驰的马背上重重摔落!转瞬间,他便被后方的黑暗与滚滚烟尘吞没,生死未卜!
为首那人,一身亮银色札甲在火光下闪着寒芒,盔缨抖动,格外醒目,显然是这队后金骑兵的头领——一个典型的亮甲鞑子。他身后紧跟着十余名身穿红色布面铁甲的精锐骑兵,其余的骑兵则多穿着布面甲,个个彪悍,马蹄翻飞间杀气腾腾。
不能再等了!眼看剩下的明军斥候岌岌可危,王忠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偃月刀,刀锋在星光下映出一道冷冽的光芒。
“放箭!!” 王忠并未立刻下令冲锋,而是发出了第一个指令。
他身后,那一百名库赛特可汗卫士几乎在同时做出了反应。齐刷刷地摘下了背上的贵族弓。无需瞄准太久,百张强弓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拉满,弓弦“嗡”的一声齐响,如同死神的蜂鸣!
一百支羽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如同一片骤然腾起的乌云,划破夜空,精准地覆盖向猝不及防的后金骑兵侧后翼!
“噗噗噗!”
箭雨落下,正追杀得兴起的后金骑兵顿时人仰马翻!冲在后面的几排骑兵瞬间成了活靶子。惨叫声、战马的悲嘶声、箭矢入肉声、甲片碎裂声响成一片。有的人直接被射穿了棉甲,惨叫着坠马;有的人虽有甲胄护体,但面部、脖颈或战马被射中,同样失去战斗力;有匹战马被射中眼睛,疯狂地蹦跳着将主人掀翻在地,随即被后面混乱的马蹄踩踏。
第一轮箭雨刚落,第二轮箭雨已紧随而至!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后金骑兵阵型大乱。那亮甲鞑子又惊又怒,他本人倒是靠着精良的甲胄和亲兵的掩护躲过了箭雨,但眼看部下在短短两轮齐射下就损失惨重,阵型散乱,他立刻意识到遭遇了强敌。他挥舞着佩刀,用女真语大声呼喝着,试图重新集结部队,命令弓手还击,并转向迎敌。
但王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拔刀!随我冲!日月山河永在!杀——!”
趁着敌军混乱,王忠一声怒吼,率先催动战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敌阵!这一次,目标直指那个还在试图指挥的亮甲鞑子!
一百名可汗卫士收弓拔刀,动作行云流水,紧随王忠之后,一百零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偃月刀汇成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狠狠撞进了已经混乱的后金骑兵阵中!
王忠策马如风,长偃月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完全无视了那些试图阻拦他的普通后金骑兵,刀光过处,血肉横飞!一名后金骑兵挥刀砍来,王忠看也不看,反手一刀,直接破开盔甲将人砍落马下!另一名骑兵试图用长矛突刺,王忠用刀杆一格一带,顺势回转刀锋,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普通棉甲在这种重型斩马刀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他硬生生从敌阵侧翼杀开一条血路,鲜血染红了他的战马和盔甲,直逼那亮甲鞑子!
与此同时,可汗卫士们也与后金骑兵绞杀在一起。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一名可汗卫士挥刀砍翻一名敌人,却不料旁边的另一名后金兵趁机一刀劈在他的肩甲上。“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精良的札甲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只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痕。那卫士怒吼一声,反手一刀,将偷袭者斩于马下。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幸运。另一名卫士在与敌人缠斗时,胯下战马突然被一支不知从哪射来的冷箭射中前腿,悲嘶着跪倒。卫士猝不及防被甩下马,他刚挣扎着爬起,还未来得及反应,两名后金骑兵已经狞笑着冲了上来,马刀狠狠劈下!尽管他奋力用偃月刀格挡,但失去速度和冲击力的步战骑兵,面对冲锋的骑兵是何等劣势!“噗嗤”一声,一把马刀砍进了他盔甲的缝隙,鲜血喷涌而出,他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中。
还有一名卫士,在追杀一名逃跑的后金兵时,被对方回身射出的箭矢射中了面甲的眼缝!箭矢深深贯入,他惨叫一声,从马上直挺挺地摔了下去,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战场的残酷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使拥有精良的装备和高超的武艺,死亡也可能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降临。
而此时,王忠已经冲到了那亮甲鞑子面前!
那亮甲鞑子显然也是悍勇之辈,见王忠来势汹汹,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杀神,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凶狠。他厉喝一声,不退反进,挥舞着马刀迎了上来!
“铛!”一声更加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火星迸射!王忠的长偃月刀势大力沉,巨大的冲击力让亮甲鞑子手臂剧震,虎口几乎裂开,马刀差点脱手!他心中骇然,对方的力量和武器都远超自己!
未及他稳住身形,王忠手腕急转,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沉重的刀柄如同一柄铁锤,顺势向前猛地一捣!
“嘭!”
一声闷响,刀柄狠狠砸在了亮甲鞑子的面甲正中!金属面甲瞬间向内凹陷变形,巨大的力量透过甲胄,直接作用在他的头颅上!
“呃……”
那亮甲鞑子连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口鼻中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仰倒,从马背上重重摔落,沉重的甲片砸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抽搐了两下,当场毙命。
首领一死,残余的后金骑兵彻底崩溃了!他们再无斗志,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杀!”
库赛特可汗卫士们士气大振,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开始了最后的追击和屠杀。贵族弓弦声再次零星响起,精准的箭矢不断收割着逃窜敌人的生命。长偃月刀挥舞如林,将任何试图抵抗或逃跑速度不够快的敌人斩于马下。
这场遭遇战结束得很快,从弓箭齐射到白刃战结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但过程却异常惨烈。当最后一名后金骑兵被斩杀或消失在夜色中后,战场上只剩下库赛特可汗卫士们粗重的喘息声、伤员的呻吟声以及战马不安的响鼻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王忠立马横刀,刀锋上兀自滴着血。他环顾四周,刚才还整齐的一百名部下,此刻地上躺着三具冰冷的尸体,还有十几个卫士或轻或重地挂了彩,正在互相包扎或者痛苦地呻吟。若非人人身披系统出品的精良全身札甲,马匹也多有护甲,恐怕伤亡数字还要翻上几番。地上的尸体大多是后金兵,但己方的伤亡也让他心中刺痛。
胜利,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代价,永远沉重。
他收回目光,望向漆黑的夜空,紧握着长刀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胸中激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失去袍泽的悲伤,更有对未来的坚定。最终,这一切都化作一句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誓言,在寂静的旷野中回荡:
“日月山河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