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发完嘲讽的话,心满意足地关闭了对话框,至于对方看到后是什么感受,他就不想关心了。
他一向不是爱记仇的人——有什么仇都是当场报了。
冒险家协会位于桑德城东南一隅,但是前来做任务的玩家已经把协会附近的两条街都挤满了,南荣在人海边缘张望了一会,无果,决定先在城里随便逛逛。
他上次来桑德已经是三个月前了,那时的他正在为进入死亡红海做准备,在桑德城中转小住了一阵子,还从当地游商那里收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小物件。
那会正好是沙暴肆虐的季节,整个桑德城几乎是一座死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广场街道空无一人。而不像现在,窄窄一条路上层层叠叠的全是兴奋的玩家,甚至树上、墙上、房顶上,几乎所有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有玩家的身影。
主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南荣一边艰难地在人群间穿梭,一边好奇地扫视着周围摊位和店铺。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魔药,精品魔药!跳楼价出售!”
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小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南荣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又折返回来,在这个挂着褪色横幅的摊位前驻足。他捏起一个装着靛蓝液体的小瓶子摇了摇,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摊主穿着件缀满补丁的黑袍,面容隐在宽大的兜帽下,也没看来人是谁,张口就来:“炽天使眼泪酿的极品魔药,十个金币!”
南荣冷笑一声,把小瓶子往桌上一撇,瓶瓶罐罐们噼里啪啦地砸作一团,把刚还老神在在的摊主吓得从小板凳上弹射起来。
“五十银币收的破烂,转手卖十个金币,老伊得,还是你会做生意啊。”
“你胡说什……”
摊主这才抬起头。待到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他蹭一下窜了出去,甩下摊位拔腿就跑——
可惜才刚迈开腿就被南荣揪住了后领。
南荣一把扯下摊主的兜帽,露出一张苍老又带着讨好笑容的脸。
这老头的名气可不小。他是一名游商,常年游走在边境城区和沙漠部族之间做一些灰色生意,人称“狡诈的沙鼠”的老伊得。
老伊得扬着嘴角笑出了一脸褶子:“哎哟喂,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南荣也笑眯眯回他:“怎么?我没死在红海里你很失望?”
老伊得连忙摆手,阿谀道:“怎么会呢!您这实力,小小死亡红海那是完全不在话下啊!像您这样伟大的魔法师亲手做的魔药,能十个金币买到那都是福气啊——”
南荣眯了眯眼睛,老伊得立马住嘴,悻悻道:“所以您真的去了死亡红海?”
“关你屁事。”南荣松了手。
老伊得恢复了自由,一边理着衣袍一边转着眼珠准备时刻开溜。
南荣从那些瓶瓶罐罐里拣出两瓶成色还不错的原料,问他:“多少?”
老伊得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拖长了语调“哎”了一声:“咱俩这交情谈钱可就太见外了!这两瓶月光砂就当我送您的!……不对,两瓶月光砂哪够啊,瞧瞧这罐龙鳞,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啊,一并拿了去!”
南荣瞥了眼那小罐子,没接。里面确实封着枚流光溢彩的鳞片,造型也挺独特,像个细长的桃,他闭了只眼,能“看”其上附着的元素光团,代表它的主人确实是只亲魔物种。
按着月光砂的市场价,南荣摸了十枚银币出来放在摊前,转身就走,留下一句:“不是龙鳞。”
老伊得迅速捞走了银币,看了看那个装着“龙鳞”的罐子,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没见过龙,他怎么知道这不是龙鳞?”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了一会南荣。
目前现存的所有典籍,似乎都没有关于“龙”的具体记载。关于这种生物的传说五花八门,有说那玩意大如山岳的,有说龙可以喷火吐水的,还有说龙其实是恶魔幻化的云云。就算在南荣原来的世界里,龙也是神话生物,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与描述中。
那么自己是如何确信那不是龙鳞的呢?
南荣稍加思索,未果。
“兴许是以前见过长着那种鳞片的生物吧,可能是蜥蜴,或者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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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区的裁缝巷上人就少了很多,空气里飘着金线草与月影纱的独特香气。南荣站在[星辉织造]的鎏金招牌下,拱形店门缀满水晶风铃,推门时风铃会洒落星屑般的流光。
“欢迎光临~”门帘无风自动,卷出一位长裙缀满星屑的美艳妇人,老板娘见到来客,热情地迎上来,“喔,客人的眼睛可真漂亮,像落日余晖吻过的沙漠玫瑰~需要定制礼服吗?”
沙漠里有这物种吗?
南荣扯着笑脸,不动声色地避开一枚试图戳他眼皮的长指甲:“我就是想随便看看,要是有法袍成衣就再好不过了。”
“那试试这件吧。”老板娘掩唇轻笑,召过来一个悬浮衣架,架上墨色长袍如融化的星夜垂落,暗纹里流淌着魔法阵运转的微光,“夜枭绒混纺蛛丝,内置恒温法阵……再配条银色腰链如何?”
“我自然无条件相信您的眼光,就这件吧。”南荣招了招手,衣袍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试衣间在哪?”
珠帘晃动的脆响里,他进入了一个小隔间。试衣间墙上镶着一整块平滑的月光石,能映出他瘦削的身形。他慢慢地解着身上的“装备”,把平时揣着的家当都摞在试衣间的小桌子上。
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一把据说很贵的摆设剑,一根有点秃噜皮的魔杖,一把陈旧的七弦琴,一袋乱七八糟的材料和一个装着蛋的小布包。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好吧不止,一些不怎么重要的都被他收进系统仓库里了。
南荣感叹道:“算是理解为什么玄幻小说里都要争夺芥子空间了,确实方便啊。”
换衣服的窸窣声过半,南荣的余光瞥见小桌子上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诡异地抽搐。
他胡乱给手里繁复的腰带打了个结,凑过去一看,竟然是那个装着蛋的布包在蠕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蛋跟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胎动”。
南荣激动不已,算是间接体会了一把当家长的感觉,激动的心颤抖着手,他慢慢地解开了布包上的绳子,然后——
和里面一条深蓝色的四脚蜥蜴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