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另一只手抬了一下,指尖凝出一道旋转的小魔法阵,有草绿色的光团汇聚而来,顺着他的引导慢慢冲刷着这道伤口。
治疗魔法其实是分很多大类的,对于不同的病症,元素流需要有不同的走向,所以他需要提前确认是什么伤,才能进行治疗。
雪莱的伤对于医师来说,确实不算是很复杂的病症,毕竟如他所说,这只是皮肉伤。
只需要用木元素修复受损的部位,用不了几分钟就可以恢复如初。
于是元素流应他的召唤而来,像一条潺潺的溪流,温和地修补着雪莱的伤口。
整个过程有点像是加速了千百倍的自我修复,所以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因为元素从皮肉间穿梭而过而觉得有点痒。
南荣猜测雪莱可能有点怕痒,因为对方突然绷紧了腰腹,露出块垒分明的腹肌来,甚至因为绷得太用力,而有点微微发颤。
绷紧的腹肌像钢板一样,南荣像个穿针引线的裁缝,感受到元素流汇成的长针在僵硬的皮肉间越穿越艰难。
于是南荣只能安抚地随手拍了拍对方搁在他手边的大腿根,道:“放松点,很快的。”
然后他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
南荣“缝补”的很专心,并没有工夫抬头看一眼。
他第一反应是,难不成自己太久没做这活,手艺变差了,弄疼雪莱了?
他只能放慢了一些动作,努力让每一团元素都被掌控到极致,轻柔地将那些损坏的皮肉修复,然后汇合在一起。
雪莱闭了一下眼睛,茫然地仰头看向灰色的天花板。
他缓慢又粗重地缓了口气,不敢再看向南荣了,这场温柔的治疗对他来说就像酷刑一样。
圣殿最残酷的审讯试炼都不能将他屈打成招,然而他几乎快要在南荣面前溃不成军。
南荣要是现在想审问他什么,他恐怕就会像条呜呜臣服的家犬一样,冲着对方卑微地甩着尾巴,然后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双手奉上吧。
一旦那双漆黑的、摄人心魄的眼瞳里只装得下自己的时候,雪莱的理智就像一把腾得燃烧起来的大火,迎风见长,将他烧得只剩疯狂而挣扎的欲念。
他曾经也会因为南荣分给他一星半点的目光而心满意足,然而被死死压在心底里的念头,在一两次纵容之后,已经没法再像年少时那样清白而不可亵渎了。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在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黑眸里只看到自己的身影。
那双漂亮的眼睛会愉悦地眯起,在起伏中氤氲出潮湿的雾气。
然后对方就会用细白的手指挑起自己的下巴,再挑逗而放肆地抚过自己微张的唇舌,弯着眼睛狡黠地笑,看自己手足无措,只能在对方的面前溃败,缴械投降。
他想要他,想的几乎要发疯。
然而只有在梦里,对方的目光才会那样锁定在自己的身上,长久地注视着自己,只触碰他一个人,或是被他触碰。
因此哪怕只是被注视,就能让他情难自禁。
南荣完全不知道对面的骑士长已经心猿意马到什么程度了,因为他此刻也有点备受煎熬。
真相在他舌尖打了八百个转弯,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式说出口。
先前打的腹稿又全部被他推翻,南荣想着,他和雪莱,也许不需要那么多漂亮话来掩饰。
不管现在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造成的,他都会想办法去改变的。
于是他开口:“雪莱。”
“南南……”
没想到雪莱跟他同时出了声,两人愣了一下,南荣抬头,和雪莱的目光撞在一起。
谦让是Z国人的美德,于是南荣问:“怎么了?”
雪莱欲盖弥彰地垂了一下眼皮:“你先说吧。”
南荣没察觉到不对,继续埋头“穿针引线”,他默了一会,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破罐子破摔一样开口:“‘梅林’会复活,可能是我导致的。”
“……啊?”
南荣的治疗魔法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随着他的手掌覆下,掌心之下的皮肤已经光洁如新。
他松了口气,直起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两眼一闭,将死亡红海里发生的事情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全倒给了雪莱。
由于叙述的时候需要省略掉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他没法像给江颂讲述的时候那样条理清晰又顺畅了。
南荣的一番发言颠七倒八,要不是他的表情实在很认真,雪莱几乎都以为对方在给他讲什么吟游诗人传唱的最新篇章。
“……就是这样,所以沃德才能‘复活’梅林。”
雪莱的表情近乎迟滞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呢。”
南荣耷拉着眼皮,不敢吭声。
就算雪莱现在站起来扇他两个大比兜他也认了。
雪莱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朝他前倾了一点身体,抬起了手。
然而他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雪莱抬手不是想扇他,而是又抱住了他。
南荣没理解这以德报怨的动作:“等等,你不该恨我吗?”
“我恨你。”雪莱接话接的飞快。
他的声音低低的,尾音发颤:“……我恨你瞒着我,你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些。”
南荣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雪莱继续说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的。”
南荣悬了这么多天的心脏,也终于因为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他放松下来,将下巴戳在雪莱的肩膀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是的,他和雪莱从来不需要什么弯弯绕绕的话语。
正是因为怀抱着相同的理想和信任,他们才会相知相识。
南荣盯着不远处斑驳的墙面看了一会,开口:“但是我还是有直接责任,在找到方法改变这一切之前,我会努力弥补你的。”
雪莱松开了他,用那双可怜的下垂狗狗眼看他:“那我可以提要求吗?”
怎么还真顺着杆子往上爬?
好吧,当牛做马也认了。
南荣答道:“行啊。”
于是雪莱急切地向他凑近了一些,偏过了一点脑袋,垂着眼眸,用低到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问他:
“那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