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
南荣艰难地掀开了眼皮。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晨光从边上敞开的窗子里映照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微风从窗口漏进来,将窗口垂着的纱幔吹得轻轻扬起,让阳光被纱幔上细碎的图案切割成复杂的形状,洒在他身上洁白的被单上。
南荣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有种久睡之后的胀痛感,以至于他有些恍惚,好像在睡梦中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他感觉喉咙干得发疼发涩,于是缓缓地爬下床,想给自己倒点水喝。
他刚趿拉上床边摆放着的拖鞋,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妇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嘴里念叨着:“哎呀少爷,您怎么下床了,您需要什么喊我就行了呀,快快躺回去!”
南荣感觉自己像个小手办似的,被对方托着屁股就从地面上抱了起来,安放在那张白花花的大床之上。
他迷茫地又回到了床上,低低地咳了两声,哑声开口:“我想喝水。”
他的声音低哑而稚嫩,说话的时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于是对方就匆忙地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南荣抱着水杯慢慢地啜饮了两口,终于想起来了。
他好像病倒了,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以至于缠绵病榻了将近半个月,今天才悠悠转醒。
他醒来的消息很快就转告给了他的父母,于是一对穿着华贵但是面目和蔼的夫妻很快也来到了他的床前。
南荣的目光转到这两张满脸心疼的脸上。
他眨了一下眼睛,总感觉有些陌生。
奇怪,为什么每天都会相见的两张脸庞,自己却会觉得陌生呢?
但他的母亲已经欣喜地拥抱住了他:“太好了小荣,你终于醒了!”
母亲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以至于南荣不自觉地去贪恋那份温度。
于是他弯起眼睛,喊道:“妈妈。”
“哎,在呢!”
母亲回答他,父亲也在边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真是其乐融融而温馨的家庭,和他曾经千百次预想的一模一样。
南荣又迟疑地思考,为什么要预想?自己明明……
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美好的家庭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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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的身体将养好之后,就可以去参加圣学院的入学考了。
要不是这场来势汹汹的大病,他原来还打算参加学前班的来着,虽然他的家人们都不太同意就是了。
他惺忪着睡眼,嘴里叼着一片干巴巴的面包片,在母亲唠唠叨叨的声音中出了家门,看到等在门口的小竹马。
南荣咬着面包,含糊地开口:“早。”
对方就走过来,随手搓了一把南荣毛茸茸的脑袋,用带着笑意的嗓音开口:“早,南南。”
南荣“唔”了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要摸我的头了,会长不高的。”
身侧传来两声敷衍的应答。
南荣就知道,这家伙下次还敢。
他气鼓鼓地瞥了一眼对方,走在他边上的少年穿着清爽的套装,红色的长发被扎成低低的一小束垂落在肩头,琥珀色的眼眸看向自己时总会漾着浅淡的笑意,弯起眼睛时就像一只蔫坏的红毛狐狸。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谁都要熟悉彼此。
南荣仰起脑袋,看向远处圣学院露出的半截尖顶建筑,问他:“维尔里希,你想考哪个部?”
维尔里希看了他一眼:“你考什么我就考什么。”
“喔,那你好没主见。”南荣瘪了一下嘴,开始认真地思索,“我想学剑!做剑客超帅的!”
“那我就和你一起学剑。”
南荣刚想回答什么,从他们路过的巷口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闷响。
他偏了一下脑袋,问身后的维尔里希:“什么声音?”
维尔里希走得慢他几步,因此能看清巷子里发生了什么。
他用浅淡如琉璃的眼眸盯着巷子里混乱的斗争看了两秒,在那个金发少年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巷口的方向时,他回过头,几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南荣,语气平静地回答:“一只猫打翻了花瓶,没事,走吧。”
南荣应了一声,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还是无条件选择相信了维尔里希。
两人继续有说有笑地朝着圣学院的方向走着,期间有一队银甲森然的皇家骑士团从他们身边路过,看得南荣两眼放光。
他一把拉住维尔里希的手腕,语气兴奋地说道:“好帅好帅!看到没!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骑士!”
维尔里希的目光却落在南荣的脸上。
他弯了一下眼睛,语气温和:“好。”
然而现实给了南荣一记重锤。
他完全不擅长体术,以至于体术考试时,三名教官一致给他打出了一个不及格的分数。
南荣精神萎靡地从校场出来,和边上同样萎靡的贵族子弟们一起唉声叹气。
没办法,不提前经受专门的训练,就这群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贵族少爷小姐,连第一套热身的招式都做不下来,根本没办法及格。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但是竹马的成功更让他揪心。
维尔里希明明和自己一样整天游手好闲,凭什么能高分通过体术考试啊!
他是不是背着自己偷偷努力啊?
好在之后的魔法天赋测验上,南荣顺利扳回了一城。
虽然维尔里希的魔法天赋也出色到百年难得一见,但是比起南荣那种能把测验用的水晶球都崩裂的水平,还是逊色了一些。
那天把圣殿的几个主教都惊动了,圣学院的校长兼圣殿大主教克拉伦斯·奥尔德亲自赶来。
几十年都没再收徒的克拉伦斯竟然破例收了南荣为亲传徒弟,其他人碍于大主教的地位,只能咬着手绢在背后默默地嫉妒。
谁都知道,这样千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绝佳天赋,假以时日,搞不好真能培养成第二个梅林·穆尔。